Chapter 9（上）

　　快要立秋了，可熱氣仍然未減，反倒更是酷熱，連著還有壹個秋老虎，真是難熬的熱。康熙決定出塞行圍，壹則避暑，二則也可以練練身手，以警醒後代不忘滿人之本。雖說這次塞外之行途中有很大的意外發生，不過我記得好像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倒黴外，別人都是有驚無險。只要自己小心些，想必不會有什麽麻煩。又想著塞外風光和清涼天氣，就仍然希望自己能跟了去。
　　我還正在琢磨如何去求了李德全讓我也去，王喜已經過來說讓我準備好茶器用具隨駕同去塞外。我聽後暗叫求之不得，遂歡歡喜喜地準備收拾東西。我上高中以前都是在新疆渡過的，壹直對能壹眼看得到天際線的草原充滿了感情。
　　我乘著今日不當值，在屋中，把要帶去的隨身物品整理出來。正在低頭疊衣服，聽到門外有低低但清晰的兩三下敲門聲。壹面仍低著頭疊衣物，壹面隨口應道：“進來吧。”但門並沒有如我所想被推開。
　　我放下衣服，看著門，又說了壹聲：“進來吧。”門外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我納悶地起身，拉開門，隨著室外陽光壹起湧入眼簾的是八阿哥。他壹身竹青長袍，姿態閑雅地立在院中的桂花樹下，看著扶門而立的我，微微笑著。陽光透過樹葉照在他臉上，讓那個笑容顯得更是和煦。似乎讓妳的心也帶著陽光的暖意。
　　我立在門口呆看了他壹會，他也靜靜地回看著我。好壹會才反應過來，忙上前兩步請安。他微笑著說道：“這是第壹次看妳住的地方，還算清靜。”
　　我帶著點驕傲說道：“我現在好歹也是領頭女官了，住的地方總不能太委屈自己。”他低頭默默笑著，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了壹會，我說道：“這院裏就我和玉檀住著，今日她當值。”說完之後，覺得自己好象暗示什麽似的，不禁臉有些燙。他笑著說道：“我知道。”我低低應了聲，越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裝做不經意地從地上隨手揀起片葉子把玩起來。
　　我心裏想著這段日子來十四阿哥愛理不理的樣子，以及八阿哥壹如往常的態度，很想趁此問問他是如何想的，可站在他身邊，難得的獨處，夏日的陽光又讓人暖洋洋的，不禁什麽都不想問了。
　　過了壹小會，他說道：“這次塞外行圍，我要留在京裏。”我低低地嗯了壹聲，他又續說道：“這是妳第壹次伴駕隨行，去的時間又長，壹路小心。”我又嗯了壹聲。
　　想了壹會，我擡頭對他認真說道：“放心吧，在宮裏已經三年了，不是那個剛進宮時什麽都不懂，什麽都需要提點的小丫頭了，什麽能做，什麽不能，我心裏記著呢。”
　　他看著我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繼而眼光越過我，看著我身後，說道：“這幾年妳做得比我想的要好的多。我從未想到皇阿瑪、李德全會如此看重妳。”說完，靜了壹會，收回眼光看著我，淡淡笑著說道：“不過我還是擔心，只怕哪天妳那倔脾氣又犯了。”
　　我沈默了好壹會，嘆了口氣，說道：“做得好，才能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笑了壹下，說道：“要不然妳若半年前來，我可不能住在這裏，可沒有辦法站在這裏清清靜靜地說話。”
　　他微微笑著，說了句：“想得到總是要先付出的。”我心裏咯噔壹跳，很想問他最想得到什麽，又願意為此付出什麽。可看著他的笑，終是沒有張口，只是也朝他笑了壹下。
　　兩人正相視而笑，壹個太監匆匆在院門口，叫道：“八爺。”叫完也不等吩咐，閃身就跑了。八阿哥斂了斂笑意，說道：“我得走了。”我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又深深看了我壹眼，轉身而去。
　　我目送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院門外，後退了幾步，頭側靠在樹幹上，低低嘆了口氣，想著，是啊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在宮中做得風生水起，剛入宮時，只知道不管是電視還是歷史都在壹再強調皇宮是個可怕的地方，抱著千分小心、萬分謹慎的心思入了宮。
　　眼裏看到的、耳裏聽到的，都提醒著我不可行差踏錯，不可起先只抱著絕不出錯的想法，可後來慢慢覺得要想過得舒服，能管著自己的人越少越好，這樣自己才能有壹些自主權。所以決定既然已經如此了，只能盡力為自己爭取更多。在嚴格的規矩中為自己爭取盡可能的自由和尊嚴。
　　正在沈思，忽聽得蕓香的聲音：“姑娘吉祥。”
　　我忙站直了身子，原來蕓香不知何時已經進了院子，正俯身請安。我忙讓她起來，蕓香陪著笑道：“我要帶的東西不多，已收拾好了，所以過來看看姑娘可要幫忙。”
　　我壹面笑著讓她進屋，壹面說道：“我要帶的也不多，不過妳來的正好，幫我看看可有什麽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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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隨駕的阿哥有太子爺、大阿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是能騎善射的主，到了這“天蒼蒼，野茫茫”的草原上，他們就變回那曾經的遊牧民族了。看著他們在草原上策馬縱橫的身影，我覺得這才是他們的家。其實他們股子裏都有著壹股股的野性狂放，只不過平日被那層層高墻的紫禁城束縛住了而已。
　　正看得入迷，玉檀走到我身邊問道：“姐姐很喜歡騎馬嗎？”
　　我仍眺望著遠處騎馬的人，“是啊，很喜歡，覺得象是在風中飛翔。”說完，嘆口氣說道：“可惜我不會。”
　　玉檀壹笑說道：“我也不會，只可惜在這裏雖然整天能看到馬，卻沒有機會騎。”
　　我心裏壹面想著事在人為，壹面半轉過頭笑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她回道：“都點好了，也都收拾妥當了。”
　　我想了想又問道：“讓準備的冰塊送過來沒有？”
　　玉檀回道：“剛才讓小太監又去催了。”我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壹眼藍天碧草間的馳騁身影，轉身而去。文ｘin閣論壇
　　進茶房時，正在幹活的太監看到我，都忙著請安，我壹面打量著案上的各色水果，壹面讓他們起來繼續幹活。
　　玉檀看到案上的酸梅，笑問道：“是做冰鎮酸梅湯嗎？”
　　我嘴角抿著笑，說道：“也是，也不完全是。”
　　兩人挽好衣袖，凈完手，冰塊也恰好送了來。我讓太監們拿刨子把冰塊刨成壹片片的薄片。我拿出準備好的各色器皿，把事先用細紗布裹著榨出的各種果汁，按事先想好的配色，盛入各色器皿，再把冰片放了進去，然後又拿出已經用溫水泡開的各色幹花瓣，精心點綴進器皿中。
　　正在低頭忙碌，王喜跑進來說道：“萬歲爺和各位阿哥回來了。”
　　我頭也沒擡，回了句：“這就過去。”他就匆匆走了。
　　等全部弄完，玉檀那邊茶也剛沖泡好，過來看了壹眼，叫道：“太精致好看了，只看著都覺得心裏涼快。”我擡頭壹笑，讓太監托好盤子，玉檀捧好茶壹塊向大帳行去。
　　人還未到，先聽到陣陣笑聲，想著今日康熙心情果然不錯。進了大帳，康熙居中坐著，各位阿哥側坐在壹旁。我給康熙請了安，先上了茶，再笑說道：“想著皇上騎馬也有些熱了，奴婢準備了些冰鎮的果汁，不知道皇上可願嘗嘗奴婢的手藝？”
　　康熙笑道：“端上來看看吧，好了有賞，不好了可是要罰的。”李德全看皇上興致很好，趕忙走近兩步，接過我手中的壹套碟碗輕輕放在桌上。
　　碟子是綠色的菊花葉，碗恰好是綠葉上的壹朵明黃色、怒放中的菊花，碗中盛的是半透明的梨汁，片片冰片漂浮在其中，最上層點綴了幾片黃菊花瓣。康熙看了壹眼，說道：“是花了工夫的。”我遞了兩把銀勺給李德全，李德全先嘗了壹口，然後才拿起碟子端給了康熙。
　　康熙喝了壹口後，點點頭說道：“以前沒有吃過這種做法。”又轉頭對李德全說道：“這次帶她出來倒是帶對了。”李德全忙點頭說是。
　　看康熙滿意，我這才轉身給阿哥們端上。給四阿哥的是壹套碧水碟白木蘭花碗，碟子是透碧水波，碗恰好是浮在水波上面的壹朵皎皎白木蘭，中間盛的果汁是碧綠色的葡萄汁，又放了幾片白色的茉莉花瓣在上面。他看到桌上的碟碗，臉上神色淡淡，眼中卻帶著壹絲笑意，掠了我壹眼，拿起了銀勺。
　　康熙看到已經端上來的，各桌都不壹樣，太子爺的牡丹，大阿哥的薔薇，四阿哥的木蘭，不禁來了興致，壹面看向十三阿哥面前的幾案，壹面笑說道：“倒是要看看妳還有什麽花樣。”
　　我福了福身子，笑道：“只要萬歲爺高興，就是沒有花樣也要想出來的。”
　　說完，又從立在身後太監的托盤上，捧了壹套白雪紅梅給十三阿哥。碟子正好是瑩白雪花的形狀，碗卻是壹朵迎著霜雪傲立的紅梅，中間盛的是梨汁，上面漂浮著幾朵紅梅花瓣。十三阿哥朝我點頭壹笑，拿起了銀勺。
　　康熙笑問：“這些碗碟以前怎麽沒見過？”
　　我看了眼李德全，剛想回答，李德全就躬身回道：“碗碟是去年若曦畫了圖樣後，奴才看著倒還新鮮有趣，就讓采辦太監拿去讓官窯照著燒制的。”
　　康熙又問道：“壹共燒制了幾色花樣？”
　　我回道：“壹共三十六色，不過這次出來就只帶了這幾套。”
　　康熙笑道：“有機會倒要看看剩下的還有些什麽花草。”又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難為妳這片心意，妳想要朕賞妳些什麽？”
　　我忙躬身回道：“這些東西雖是奴婢的主意，可其他人也出了不少力，奴婢不敢自個居功領賞。”
　　康熙說道：“那就都打賞。”我忙跪下謝恩，身後的玉檀和太監也是壹臉喜色地跪在地上謝恩。
　　康熙問道：“妳現在可以說說自己想要什麽賞賜了。”
　　我想了想，回道：“奴婢看到萬歲爺在馬上的矯健英姿，很是欽佩羨慕，所以也想學騎馬，不敢指望能趕上萬歲爺萬壹，但只要能學會騎，奴婢就心滿意足了，也不枉滿人女兒本色。”說完，自己心裏先鄙視了自己壹把，兩邊坐著的阿哥們都笑了起來，就連平常面色淡然的四阿哥，也是扯了扯嘴角。
　　康熙笑道：“好聽話說了這麽多，朕不答應都不行，準了。”我忙磕頭謝恩，然後領著玉檀和捧盤的太監退了出來。
　　他們兩個壹路走著，壹路不停地謝著我，說道：“銀子倒沒什麽，關鍵是個臉面，這可是萬歲爺親自打的賞。”
　　太監笑說道：“過會子他們要是知道了的話，那還不都樂翻天了，我打小進宮到現在，這可是頭回得了萬歲爺的賞。”說完，又不停地謝我。
　　我心想，不給妳們些好處，妳們怎麽會盡心為我辦事呢？這個道理我在辦公室玩鬥爭的時候就已經懂得了，在這裏更是迫不得已將它繼續發揚光大，雖不能保證人人都是朋友，但至少減少敵人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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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帳外坐著乘涼，看王喜和玉檀滿臉喜色匆匆而來，我看著他們問道：“得了什麽賞賜，這麽開心？”
　　兩人笑著過來請安，壹面說道：“我們再怎麽得賞賜，也不敢在姐姐面前輕狂。是蒙古的王爺來覲見皇上，獻了兩匹寶馬給皇上，聽說很是名貴，皇上壹開心，吩咐今兒晚上開宴會呢！”
　　我壹聽，站了起來，笑道：“是值得開心，塞外人最是豪爽熱情，又擅歌舞，今兒晚上有的樂了。”
　　玉檀壹拍手，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會高興的。”
　　篝火點起來，美酒端上來，歌聲笑聲人語聲響起來，烤肉香混雜著酒香飄蕩在繁星密布的夜空下。我和玉檀都是滿臉歡快，畢竟這樣的宴會可比紫禁城裏嚴守君臣之禮的宴會有意思得多。
　　今日夜裏皇上以酒為主，所以只讓小太監在旁看著風爐隨時備好水，蕓香準備好茶具，萬歲爺想喝時候，呈上就可以了。別的事情自有李德全操心，我就樂得輕松了。
　　壹個身穿華貴的寶石紅蒙古袍子的美貌女子正端著碗酒，半跪在太子爺桌前唱祝酒歌。我不懂蒙古語，聽不懂在唱什麽，只覺得說不出的婉轉熱情，太子爺半帶著點尷尬半帶著點喜悅，凝神細聽著。壹曲剛完，太子爺已經接過了碗，壹飲而盡，周圍爆出壹陣笑聲和叫好聲，坐在上位，面帶微笑看著的康熙轉頭對坐在側下方的蒙古王爺笑說了兩句什麽，蒙古王爺立即端碗站起，向康熙行了個蒙古禮，然後壹仰脖子，喝幹了碗中的酒。
　　這時，那個美貌的蒙古女子走到了四阿哥桌邊，唱起了動聽的歌，壹面還腰肢輕擺，在四阿哥桌前跳著簡單的舞步。我覺得份外好笑，想看看這個面色總是冷冷的人如何抵擋這樣的如火熱情，壹面留神地看著，壹面小聲對玉檀說道：“妳去打聽壹下這姑娘是誰。”
　　沒想到四阿哥的臉部表情如同青藏高原的皚皚雪山，萬古不化。淡淡然地聽了壹小會歌，就立起接過碗，在歌聲中喝幹凈了碗中的酒。
　　沒有任何異樣表情？我搖了搖頭，心想，我服了妳了
　　他把碗遞還給那個女子的時候，正好看見我朝著他，帶著笑意搖晃著腦袋。他眼中閃過幾絲笑意，瞟了我壹眼，自坐了下來。
　　看著她又轉到了十三阿哥桌前，仍然是唱著歌，平端著酒碗，臉上帶著三分笑意，三分傲氣。玉檀匆匆回來，附在我耳邊說道：“是蒙古王爺的女兒，蘇完瓜爾佳.敏敏，草原上出了名的美女。”我心想，難怪呢，能挨個給阿哥們敬酒，正想著，看到十三阿哥已經站了起來，臉帶笑意，端起酒壹幹而盡。
　　十三阿哥喝完後，並沒有如其他阿哥那樣把酒碗還給敏敏格格，而是招手讓壹旁服侍的仆役又在碗裏註滿了酒，接著他居然平端著那碗酒，臉上也帶著三分笑意對著敏敏格格高聲唱起了祝酒歌。這壹出人意料的舉動立即引起了全場的註意，人人都靜了下來。我不知道十三阿哥用的是蒙語還是滿語，反正我是聽不懂，可壹點不影響他歌聲的魅力。
　　十三阿哥身形挺拔，眉目英豪，笑容熱情中透著散漫，他的歌聲深遠而嘹亮，在寂靜的夜色中遠遠蕩了開去，好似這就是草原上自古以來唯壹的聲音。他就如那草原上傳說中的天馬，驚鴻壹現，簡單兩個輕躍已經震驚了全場。
　　大家本來就頗為留意地看著敏敏格格敬酒，此時更是人人都直了眼，個個豎著耳朵。我也聽得滿臉笑意，心花怒放，想著，十三阿哥，好樣的
　　只看敏敏格格臉色微紅，有些驚異，不過很快只是含笑聽歌，然後婉轉壹笑，伸手接過碗，也是壹擡脖子，壹飲而盡，十三阿哥大笑著拍了幾下掌。
　　隨著十三阿哥灑脫的笑聲和掌聲，滿場的人都笑了起來，夾雜著鼓掌聲和叫聲，我也拍著巴掌，笑嘆道：“果然是大草原的女兒。”
　　她飲完酒，隨手把碗遞給立在壹旁的下人，轉身面向康熙跪倒在地上朗聲說道：“請陛下允許敏敏獻上壹舞。”康熙笑著準許了。
　　只見她緩緩從地上站起，微躬著身子，擺出壹副正在騎馬的姿態，靜止不動。全場都安靜地目視著她。然後她拍了拍雙手，隨著幾聲清脆的巴掌聲，激昂歡快的草原舞曲響了起來，她也由靜轉動。俯下，仰起，側轉，回旋，彈腿，展腰，她用自己激越舒暢的舞姿展現著草原兒女特有的風情，他們是雄鷹，他們是駿馬，他們是這片天地的兒女。
　　在場的蒙古人隨著節奏拍掌，有人開始隨著曲子哼起了歌，慢慢地掌聲歌聲越來越大，所有的蒙古人都為場中那跳動的紅色火焰而激動。她旋過太子爺桌邊時，太子不禁壹怔，緊接著也隨著節奏開始打拍子。她旋過壹個桌子，就點燃了壹個火焰。只除了四阿哥，她從他桌邊旋過時，四阿哥雖然也打了幾個拍子，但臉上卻始終淡淡的。
　　壹舞即終，全場歡聲雷動。敏敏格格微笑著環視了全場壹圈，目光稍稍在十三阿哥身上壹頓，然後目註康熙右手扶胸，行了壹禮。康熙壹面伸手示意她起來，壹面點著頭，笑對蒙古王爺說著什麽。
　　我看到這裏心中長嘆口氣，對玉檀吩咐道：“我有些乏，先回去了。雖說蕓香、晨櫻在前頭伺候著，妳也留心著點。”
　　玉檀忙笑應道：“姐姐放心去吧，準保出不了錯。”我點點頭擠出了人群。
　　走遠了，歡笑聲漸漸在身後隱去，壹路上碰到巡營的士兵都側身站住給我讓路。我心中翻江倒海，都不搭理，只管默默走著。
　　我也曾經有過壹舞動全場的經歷。從小在新疆長大，維吾爾族的舞蹈跳得絕不比那些最擅歌舞的維吾爾族少女差，在新疆時會跳的人很多，倒也沒什麽出奇之處，上高中時因為父親在北京謀到壹份教席，遂帶了全家移居到北京。
　　當我身穿維族服飾，在年級野營晚會上盡心壹舞後，也是全場的掌聲喝采聲。他大概也就是那時真正註意到我了，雖然以前因為我偶爾會搶了他年紀第壹的寶座，他也會在擦肩而過時瞟我壹眼。
　　師長父母們都對我們的早戀憤怒過，不明白兩個優等生怎麽如此出格，公然在校內手牽著手走過，在飯堂吃飯時，仍然握著彼此，他為此迅速學會了用左手吃飯。那樣絢爛地燃燒，可又怎樣呢？他最終遠渡重洋離我而去，而我只能選擇遠離北京去遺忘。
　　我躺在草坡上，看著低垂的星空，發現自己原來仍然記得。在我以為那壹切都已經是前生的事情時，今夜卻因為壹支舞而全部湧上了心頭。雙手緊緊抓著地上的野草，眼淚卻慢慢從兩側滾落。如果我知道我的生命如此短暫，我絕不會、絕不會離父母遠去，如果那三年我能陪伴在父母身邊，也許我現在的遺恨會少壹些。我為自己的壹點傷又去嚴重傷害了深愛我的人。
　　哭了壹會，心裏慢慢平靜下來。長長地呼了口氣，起身跪倒在地上，心裏默默祈禱著，老天，不管妳將怎樣對我，但請壹定要善待我的父母。哥哥嫂嫂，壹切就全靠妳們了。默禱完，伏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又跪著發了壹會呆，才緩緩站了起來。
　　剛轉過身子，卻看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正靜靜立在不運處。夜色籠罩下，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我有些尷尬，壹時竟忘了請安。
　　十三阿哥快走了幾步，到我身前，柔聲問道：“有什麽難為的事情嗎？”
　　四阿哥也緩步而來，站在十三阿哥身旁。我強笑了壹下，說道：“只是想起了父母，心裏有些堵得慌。”十三阿哥聽我說完，臉上表情也是壹黯，沈默了下來。四阿哥側頭看了他壹眼，用手輕拍了壹下十三阿哥的後背。
　　我忙岔開話題，問道：“妳們怎麽出來了？”
　　十三阿哥整了整表情，回道：“酒喝得有些急了，所以出來轉轉，醒醒酒。”我咦了壹聲，說道：“那幫蒙古酒壇子也肯放妳們走？”
　　十三阿哥笑道：“人有三急，他們不放也不行。”我抿嘴而笑，沒有說話。
　　靜了壹小會，我說道：“出來的時候久了，也該回去了。”
　　十三阿哥看了看四阿哥，說道：“我們也該回去了。”遂三人壹塊向營帳行去。
　　走在路上，十三阿哥突然問道：“妳那日為何要選紅梅給我呢？”
　　我心想，因為妳將來要被幽閉十年，但過後卻可得享尊榮，可不就是香自苦寒來的梅花嗎？嘴裏卻回道：“梅乃花中四君子之壹，難道妳不喜歡嗎？”
　　十三阿哥笑道：“只是看妳給四哥的是他最愛的木蘭，所以隨口壹問而已。”
　　他不說還好，他壹說，我覺得火氣直往上冒，脫口就說道：“當初問妳的時候，也不見妳答上來，現在倒是什麽都知道了。”說完，嘴裏還小聲嘀咕了壹句：“辦事壹點也不牢靠。”
　　他忙尷尬地看看我，又看看四阿哥，最後陪笑說道：“我就是太盡心盡力地幫妳打聽，才讓四哥察覺了。”我冷哼了壹聲，沒有說話。
　　他臉上堆著笑說道：“今日當著四哥的面，妳倒是說說，為什麽打聽四哥的這些……這些……”他想了半天，好象覺得沒什麽適合的詞，索性住了口，只拿眼睛斜瞅著我。
　　我看了看周圍的帳篷，說道：“好了，我要回帳休息去了，妳趕緊繼續喝酒去吧，奴婢這就告退了！”說完，也不等他答話，自快步轉右走了。只聽得他在身後低笑著和四阿哥說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