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辯難

　　年輕僧人走到智善面前，問道：“敢問大師，究竟是哪三關，小僧不才，願意壹壹作答。”
　　智淵道：“小和尚，妳這般年紀能背幾本佛經，我師兄的三關妳是答不出的。”
　　年輕僧人淡淡壹笑道：“達者無先後之別，大師為何覺得我定是不能回答。”
　　智淵露出壹絲譏嘲。
　　智善聽後，卻淡淡道：“那我就問問妳。”
　　只見他問道：“人人盡有生緣，汝之生緣在何處？”
　　所謂生緣便是人的裏籍、姓氏，也就是妳姓什麽，從哪裏來，這是平平常常的問題。
　　不及年輕僧人回答，智善接著伸手道：“我手何似佛手？”
　　緊接著又伸出腳問道：“我腳何似佛腳？”
　　他壹連三問，先是平常之問開頭，馬上就發出第二問第三問，兩問都是機鋒重重，跟第壹問大相庭徑。就像是先拉了妳壹把，馬上給了妳壹腳，讓人喘不過氣來。
　　面對智善的逼問，年輕僧人從容不迫將茶水奉到智善面前，說道：“請喝茶。”
　　智善道：“妳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再喝也不遲。”
　　年輕僧人淡淡壹笑，繼續道：“請喝茶。”
　　智淵道：“妳這小和尚好不曉事，我師兄問妳，妳答不上來就答不上來，怎麽翻來覆去就是壹句話。”
　　年輕僧人說道：“我已經回答了第壹個問題。”
　　智淵道：“妳就回答了請喝茶，這也叫答案？”
　　年輕僧人微微笑道：“智善大師問我生緣，旨在用平常之問，試探我有沒有體究佛法的本領。我請大師喝茶，乃是要大師不為禪機所惑，而能夠當下純然直心地享用茶的真實原味，如此壹來心無成見，茶便是茶，萬事萬物的本質，亦是如此，以此心自然可體究佛法。”
　　他說完後，瞧向智善，道：“大師，我說的對是不對？”
　　智善終於接過茶水，微笑道：“不錯，還請繼續。”
　　年輕僧人繼續侃侃而談道：“大師所問‘我手何似佛手’，意思是人人皆有佛性，皆可成佛，所以大師的手自然跟佛的手相似。”
　　智淵不禁點頭，說道：“第三問妳又如何作解？”
　　年輕僧人淡淡道：“無論諸佛龍象，還是眾生馬牛，都是本質如壹，沒有區別的，所以大師的腳，自然也似驢腳。”
　　智善嘆息壹聲道：“蘭若寺果然藏龍臥虎，貧僧領教了。”
　　智淵見師兄有甘拜下風的意思，便道：“我還有最後壹問，妳們若有人能答上來，今年入學宮教學的名額我們寶光寺便不和蘭若寺爭了。”
　　壹意長老冷聲道：“若是我們答不上來，是不是也不能和妳們爭。”
　　智淵道：“這倒不必，只要妳們答不上來，自然也爭不過我們。”
　　壹意長老輕哼壹聲，道：“妳說吧。”
　　智淵道：“壹粒谷子落地時沒有響聲，兩粒谷子落地時也沒有響聲，三粒谷子落地時還是沒有響聲，由此可見，壹整袋谷子落地也不該有響聲，為何事實並非如此？”
　　他此話壹出，眾僧都心知不對，但又覺得他的推論有些道理，說不出不對在何處。
　　只見年輕僧人哈哈大笑，引來眾人註意。
　　智淵道：“小和尚，妳又想明白了。”
　　年輕僧人道：“大師欲知答案，可跟我往大殿後去壹趟。”
　　智淵道：“好，我就看看妳到底怎麽解釋。”
　　他便跟著年輕僧人去佛殿後面，過了好壹會，兩僧才出來。
　　年輕僧人道：“我已經回答大師了，大師妳說是不是。”
　　眾僧不由看向智淵，智淵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這次和寶光寺的佛法辯難，便就此完結。
　　只不過智善和智淵他們因為沒有難倒蘭若寺的僧人，故而沒有留下來住壹宿，卻是直接離開了。
　　等到他們走後，壹意長老將年輕僧人喚到身邊，問道：“妳怎麽回答他的。”
　　年輕僧人輕聲道：“他那是詭辯，沒有答案，所以……”
　　壹意長老好奇道：“所以怎樣？”
　　年輕僧人微微壹笑道：“我打了他壹頓，他就老實了。”
　　壹意長老氣道：“妳怎麽這樣做，這下可把寶光寺徹底得罪了，去去去，給我抄十遍心經，明天早上交給我。”
　　年輕僧人道：“諾。”
　　壹意長老瞧他還是渾不在意，便道：“妳非要把我氣死，抄十遍心經不夠，妳明天還得去給我挑壹百桶水。”
　　“諾！”
　　……
　　夜，青燈如豆。
　　壹間偏僻的禪房裏，年輕僧人正在認真默寫心經。只是他面前的白紙上不斷有黑影晃來晃去，讓人眼花繚亂，但年輕僧人不為所動，從頭到尾壹字沒有寫錯。
　　但他還是有些忍受不了，擱筆道：“妳不停晃來晃去幹什麽。”
　　“我說妳現在怎麽這樣老實聽話，讓妳抄經就抄，還十遍。”房間裏無由冒出只有年輕僧人才能聽見的女子聲。
　　年輕僧人正是季寥，他已經轉世此間二十年了，也在蘭若寺呆了二十年。
　　季寥淡然道：“抄經文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還可以平心靜氣。我現在的日子過得輕松愉快，要是沒有妳，就更好了。”
　　“哼，妳以為我想跟妳在壹起。”說話的女子是慕青，她到底沒死透，反而因為那壹絲天魔本源跟季寥糾纏不清。
　　現在成了壹個類似鬼物的存在，附身在季寥心口的壹道青色疤痕上。
　　本來任何鬼物觸碰到季寥都會煙消雲散，偏偏現在的慕青成了例外。
　　而且現在季寥身上有陰陽兩種力量，陽性的他自己掌握，陰性的便歸於慕青。可兩種力量的本質是壹樣的，所以慕青修行進步，季寥也會進步，反之亦然。
　　發現這件事後，季寥就懶得打坐練氣了，反正慕青壹直很努力的在修行。不過後來慕青也發現這壹點時，差點氣瘋。不對，她本來就是瘋子。
　　正因為慕青在他身邊，季寥便很小就爭取了獨自壹人住的機會，免得旁人看到他和慕青對話，以為他有病。
　　這個時代，已經是他當年和慕青決戰之後壹千多年。
　　現在的天地元氣濃度，比壹千多年前居然變弱了壹些。而當初得他指點的涼國，通過六代人的努力，居然壹統天下，成為了如今的大涼王朝，連道門五派和那爛陀寺都不得不屈服在大涼王朝的鐵蹄之下，向大涼稱臣。
　　現在這個世界主要是普通人、江湖高手、修士三種存在構成，他們各自之間內部的事，官府壹般不會插手，如果江湖高手濫殺普通人，便會引來官府的註意，同樣修士胡亂殺戮江湖高手和普通人，官府也會追究。
　　官府的力量極其強大，佛道邪三家比壹千多年前已經收斂了很多。
　　不過現在也沒有了能活近千年的老古董，根據季寥的查探，最厲害的人物論武力跟千多年前的頂尖層次還是差距不大，但是只能活個三四百歲了。
　　可能是天地出現了某種變化，他也暫時沒弄清楚緣由。
　　現在正是大涼王朝最鼎盛時期，四海臣服，並且將天下劃分九州，各地都有重兵鎮守。
　　蘭若寺便處於九州之壹的江州，但不是修行門派。寺內主持他們雖然會武功，卻壹心禮佛，並不參合江湖爭鬥，只是會跟官府有些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