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滋味

　　“裴大人可不能光誇這首詩。”中年官員身旁壹位老官員道。
　　這位老官員正是江州府的知府，他身邊跟著林學正。
　　裴大人笑道：“還得多謝林大人，才能讓本官看到如此佳妙的好詩。”
　　林學正見裴大人如此欣賞這首詩，不由暗喜，他人微言輕，能讓這位大人稍稍記住自己，便能讓他不勝欣喜了。
　　為了進壹步討好裴大人，林學正道：“下官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這作詩之人便在府學宮，作畫之人亦在，大人如果對他們感興趣，下官可以請他們過來壹趟。”
　　祝義才的祖父曾是林學正的座師，因此他想做個順水人情，讓祝義才也能在裴大人面前露露臉。
　　這位裴大人官至吏部侍郎，乃是當今聖上親信的重臣，此次來江州，立時驚動了整個江州官場。
　　要不是靠著進獻這送子觀音圖，只怕他這輩子都沒資格見到這位大人。
　　裴大人微微沈吟，說道：“盧大人，今晚的宴會幫我推壹下，我打算親自招待下那位作詩的朋友。”
　　他沒說要見作畫的人，林學正為祝義才有些可惜。
　　盧大人便是知府，他道：“好，我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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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大人物要見我？”季寥看著面前的林學正。
　　林學正笑道：“可不是麽，妳做的那壹首詩入了他的法眼，他十分喜歡，今晚要親自宴請妳。這位裴大人全名裴石，現今是吏部侍郎，在京城亦是分量極重的大人物。我知道妳是方外之人，不走仕途。但這次機會還是要好好把握壹下，說不準讓裴大人高興了，妳請他去蘭若寺走壹趟，亦能替蘭若寺揚名。”
　　季寥笑道：“看來林大人肯定是替我多多美言了，否則這位裴大人怎麽會想著要見我。”
　　林學正雖然不期待季寥有多感謝他，可是季寥如此說話，仍是讓他心頭高興。他笑道：“我人微言輕，哪裏能在裴大人面前說上話，這壹切都是因為他賞識妳，今天妳有課麽，若是有，我便讓人跟妳調換壹下。”
　　季寥道：“今天沒課。”
　　“那就好，妳先去準備吧。”
　　“林大人，我還有壹事想問妳，那裴大人為什麽會喜歡送子觀音圖，莫非他沒有子嗣？”
　　“聽說是這樣的，而且裴大人夫妻倆都信佛，喜歡收集佛畫，他說這次出京時，家裏夫人對他說江州風景如畫，出了不少有名的畫家，讓他來江州後，順便尋壹幅佛畫帶回來，裴大人自稱是為了圖個吉利，讓夫人歡喜，便決定尋壹幅送子觀音圖帶回去。”林學正解釋道。
　　季寥頷首道：“原來如此。”
　　林學正笑道：“許多人都知道這個消息，我請不起那些丹青國手，也買不起名畫，便想到祝義才畫技了得不遜色前人，就請他來替我作壹幅畫。他畫完之後，便對我說要是能找妳來題字，此畫定能入裴大人法眼。”
　　季寥微微笑道：“昨晚我跟他飲酒時，他卻沒有對我提起這段事。”
　　林學正哈哈大笑道：“妳們昨晚居然在壹起，看來妳倆關系還很不錯，難怪祝義才要推薦妳題字。說實話，這番進獻此畫已經讓裴大人記住了我，而且知府大人也誇了我好幾句，都是靠妳們兩人的幫襯，過些時候，鄙人還有謝禮給妳們兩位。”
　　季寥道：“林大人何必客氣，我在學宮還需要妳來照拂。”
　　林學正道：“這是應該的，妳還是早點去準備，免得晚上見了裴大人，有失禮之處。”
　　季寥道：“那我便先走了。”
　　他施施然離開。
　　林學正看了又是羨慕，又是佩服。這位了悸大師雖然年紀輕輕，但行事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都還要令人如沐春風，聽到要見裴大人那樣的大人物後，亦是雲淡風輕，沒多少激動。
　　他有這份氣度，將來成就壹定非凡。
　　出來之後，慕青道：“我看妳還真是受歡迎。”
　　季寥淡淡道：“區區壹首詩，妳覺得能讓位高權重的吏部侍郎那麽高看，還要親自招待我？”
　　慕青笑道：“妳就不許人家是真愛極了妳這首詩。”
　　季寥悠然道：“妳也久居高位過，位置到了壹定高度後，哪有這麽輕易露出喜惡來。”
　　慕青道：“妳心眼這麽多有什麽用，到時候去見見他便知道情況了。”
　　“最近妳說的話越來越有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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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大人招待季寥的地方乃是在府清河之上的壹座畫舫裏，夜幕剛剛展開，天上是疏星淡月，季寥緩步而至畫舫停靠的岸邊。
　　越是靠近畫舫，他心裏越有壹種玄妙的感覺。
　　他心裏對慕青道：“很奇怪的壹種力量，還有點熟悉。”
　　“看來這世上可不只有妳能將天魔經和帝經結合起來修煉，妳說是不是那位裴大人？”
　　“應該是了，原來是壹位高明的修士。”
　　季寥灑然壹笑，這下倒是能解釋為何對方非要見他。
　　他寫那首詩，多多少少有壹點自己的神意留存，旁人瞧不出來，但在高明修士的眼裏便如燭火之明。
　　到了畫舫外，便有人下來請他上船。
　　顯然他長什麽模樣，會何時抵達，都有人事前弄清楚了。
　　徑自走進畫舫，設宴之處燈火通明，只有壹人獨坐，再之便是兩名侍女，以及墻角壹位琵琶女。
　　“妳便是了悸大師吧。”
　　獨坐之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做文士打扮，看起來溫和儒雅，看他面目，年輕時亦是美男子壹個，便是現在，也如老酒，魅力十足。
　　季寥微微欠身，道：“小僧見過裴大人。”
　　“果然是他。”季寥心裏對慕青道。
　　裴大人虛扶季寥，悠悠道：“不必多禮，請坐。”
　　季寥便落座在裴大人身邊。
　　裴大人拍了拍手，道：“上菜。”
　　片刻不到，便有人上了第壹道菜。
　　正是兩個白瓷小盅，侍女在裴大人面前各自擺了壹個。
　　裴大人悠悠吟道：“樹滿空山葉滿廊，袈裟吹透北風涼。不知多少秋滋味，卷起湘簾問夕陽。了悸大師做的這首詩真是教人回味悠長，本官讀過後，便生出靈感，教人做出這道名喚‘秋滋味’的菜，妳來品嘗壹下，看看滋味如何。”
　　季寥微微壹笑，便揭開白瓷小盅，裏面是紫蘇葉包裹著壹粒小番茄。他夾起來，細細品嘗。
　　入口微甜，原來紫蘇葉上裹了蜂蜜，包著松子和壹種清新的醬料。這道甜品份量極少，他細細品嘗也很快吃完，贊道：“大人這道菜真是不錯，番茄是冰鎮過的，加上蜂蜜、松子和醬料後，最後混合紫蘇葉獨有的辛味，吃起來著實能讓人感受到秋之涼意，且又有無窮回味。真正的好廚藝不在於食材的鮮美和珍貴，而在於搭配，裴大人將紫蘇葉和番茄兩種性質不同的食材搭配起來，使其渾然天成，回味悠長，實在是高妙。”
　　他明面上說的是裴石善於搭配食材，實則暗指裴石能將天魔經和帝經的精要相結合。
　　此話壹語雙關，唯有兩人心知。
　　裴石微笑道：“這也得是有了悸大師的啟發，本官才能盡善盡美。”
　　季寥心下了然，看來這位裴大人是有求於他。
　　季寥暗自觀察對方，隱隱約約察覺對方體內氣息似有波瀾。看來他終究不能像自己壹樣，能將天魔氣和正宗道家丹力渾融為壹，故而有了隱患。
　　不過他究竟是如何修煉出天魔氣的，這壹點讓季寥比較疑惑。
　　裴石又拍了拍手，這次不是讓人上菜。
　　隨即畫舫裏響起琵琶聲。
　　曲聲悠揚，飄在水面上，引人無限遐思。
　　季寥閉上雙眸，欣賞這壹首琵琶曲。曲聲如流水奔湧曠野，高妙之處，如同明月高懸。
　　琵琶女的技法不凡，有深入人心的效果。
　　不知何時，琵琶聲才停歇下來，但曲聲仿佛猶自縈繞耳邊，久久不絕。
　　季寥緩緩睜開眼，嘆息道：“既吃好菜，又聞佳音，看來貧僧很難拒絕大人的要求了。”
　　此時左右的侍女都已經離開，琵琶女亦自不見，唯獨留下裴石和季寥。
　　裴石長身作揖道：“知道瞞不過大師，我見那字中神意，就知道大師是難得壹見的高人，還請大師以佛法，解救我的苦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