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納塔麗婭·龍博士

　　潘龍的潛行技能，經過了許多的實踐認證，甚至曾經由大夏第壹妖神畢靈空親自檢驗。
　　雖然他沒辦法在畢靈空面前進入潛行狀態，但只要在遠處施展技能成功，然後不靠近畢靈空方圓百丈之內，也不直接朝著她看，只是靜靜地躲在角落裏面，將自己偽裝成壹塊石頭，那就連畢靈空都不會發現。
　　當然，這建立在畢靈空不會主動搜查的前提下。如果她有所警惕，主動探查周圍的情況，那潛行技能依然瞞不過她，會被她看出來。
　　……但即便這樣，這技能的效果也已經稱得上“強到逆天”。
　　能夠對畢靈空這位當今大夏九州最強的人物奏效，哪怕效果會大大縮水，也已經稱得上神乎其技了！
　　按照畢靈空的說法，當年她在東山（後來被改名泰山）封禪臺刺殺帝甲子趙勝的時候，如果會這壹招，哪裏需要潛伏在山腹之中十幾年！
　　“提前幾天過去就行了，那些布置封禪臺和警戒周圍的高手們，肯定發現不了！”她當時很有信心地說。
　　雖然可能是畢靈空自己本身較強，所以同樣的技能在她手上就更強的原因，但現在的潘龍，也很強。
　　至少在這個世界，他是毫無疑問的絕對強者之壹。
　　他跟在防剿局壹行為首的那個小胡子警察身後，走在這座龐大地下建築的走廊裏面。
　　走了壹段路，小胡子警察拐進了旁邊壹間房間。
　　那房間頗為廣闊，裏面有數十人在工作，其中壹大半人的面前都擺著壹臺老式的電報機。他們進來的時候，有壹臺電報機正在滴滴答答地響，自動打字，吐出壹張長長的紙條。
　　看到小胡子警察進來，坐在房間後面壹個單獨桌子旁，壹看就知道是領導人的女子開口了。
　　“道格拉斯，我還以為妳更願意獨自跟妳的煙鬥以及《倫敦新聞畫報》待在壹起呢，想不到妳居然會來被稱之為‘菜市場’的電報中心。”
　　小胡子警察道格拉斯顯得有些不愉快，說：“龍博士，妳知道如果不是倫敦總會莫名其妙冒出來了些討厭鬼，需要人像逮瘋狗壹樣去逮他們，而且顯然其他人都沒功夫去做，我就不會這麽忙碌。”
　　“不要這麽激動，事情是做不完的。”被稱作“龍博士”的女人笑著說，“既然來了，坐下喝杯咖啡如何？我這裏工作條件不好，但下午茶的水平可是整個防剿局裏面最高的。”
　　道格拉斯嘆了口氣，走到她的桌子旁，拉開壹張椅子坐下。
　　很快，壹個工作人員就端來了壹杯熱騰騰的咖啡。
　　“今年天氣有點冷。”龍博士用壹句日常寒暄打開話題，“或許這個冬天，會凍死不少人。”
　　“是啊，國會議員們應該現在就討論，追加今年的防寒公益預算。”道格拉斯說。
　　龍博士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老朋友，很少聽到妳說這麽‘柔軟’的話。妳是受到了什麽刺激？還是突然間就開悟了？”
　　道格拉斯苦笑：“我剛剛見到了聖杯。”
　　龍博士差點把自己面前那杯咖啡給碰倒，她急忙問：“在哪裏？”
　　“月光小街。”
　　“是誰持有它？”
　　“壹個我從沒見過，甚至於連身份都猜測不出的人物。”道格拉斯說，“至少是長生者，有很大可能是具名者。”
　　龍博士毫不驚訝：“這不奇怪，聖杯作為聖子留在人間的最重要的寶物之壹，具有莫大的威能。如果不是長生者甚至具名者的話，根本不可能保得住它。”
　　她深呼吸了幾次，讓自己的心情恢復平靜，然後說：“我終於知道妳為什麽會來這裏找我了——妳是看上了我的專業知識，想要我幫妳分析壹下這位不知名的人物究竟是誰，對吧？那麽把事情詳詳細細地說壹下吧，我們來討論討論。”
　　於是道格拉斯將之前的事情敘述了壹遍。
　　他顯然在盡可能地說得客觀，整個過程中對於事情的描述都是以壹種第三人稱的角度說話，說到自己的時候，用的是“道格拉斯警探”而非“我”……這顯得有些怪異，但至少他把事情說得很清楚。
　　而且，他跟龍博士的關系看來的確很好，因為在敘述之中，他甚至連自己曾經動過壹些不光明的念頭，也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沒有半分隱藏。
　　龍博士壹言不發地聽他講完，然後問了壹些問題。
　　她的這些問題，角度都很奇妙，不止壹個問題甚至就連潘龍自己都沒想到，要好好回憶壹下，才能想起當時的情況。
　　道格拉斯仔細回憶，回答了這些問題。
　　等到這番問答結束，龍博士閉上眼睛，思考了很久，才說：“妳沒有猜測錯，他不是我們了解的那些具名者之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來自另外壹段歷史的人物。”
　　“他來自哪個歷史？”
　　龍博士深深地吸了口氣，說：“他來自第三史，蠕蟲戰勝了司辰，人與魑魅不分彼此的世界。”
　　道格拉斯臉色大變，失聲問：“難道他是‘蠕蟲’的化身？”
　　“應該不是。蠕蟲進入塵世，司辰必有警覺。”龍博士說，“按照妳的介紹，他是壹個在‘冬’和‘杯’的相性上都有極強的造詣，乃至於在‘刃’的相性也十分厲害的人物。兼具三個領域的強大，正是具名者的特征。但是……‘冬’和‘杯’這兩個相性，正常來說，不會在同壹個人身上共存。”
　　她嘆了口氣，說：“冬是靜默、終結和不盡然之物的準則。杯是生育與饗宴的準則。這兩個相性，在我們這壹重歷史裏面，有鮮明的相悖。相反，冬和刃很相合，兼修這兩個相性的高手，我隨隨便便就能說出壹大堆。”
　　“杯和刃也不算相合，兩者的方向頗為背離。”道格拉斯說。
　　“正是如此。所以在我們這個歷史裏面，應該不存在能夠把這三個相性都掌握到極高領域的存在——畢竟，那是甚至連司辰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為什麽判定他來自於‘蠕蟲戰勝司辰’的歷史呢？”
　　“因為只有蠕蟲戰勝了司辰，世界的準則分崩離析，才可能在壹個混亂的世界裏面，孕育出如此的人物。”龍博士嘆道，“之前妳敘述的時候，我就很疑惑。具名者進入塵世，不算多麽稀罕的事情。但另外壹個歷史的具名者，進入我們這個歷史，而且我們還壹無所知，這就非常的罕見。”
　　她說：“具名者是侍奉司辰的人物，他們的壹舉壹動，莫不體現了司辰的意願。壹個不屬於我們歷史的具名者，如果想要進入我們的歷史，司辰必定會有所反應。而壹旦司辰有反應，具名者們必有所知。”
　　她微微壹笑：“具名者們既然知道了，那防剿局當然也會很快知道。”
　　道格拉斯點頭，壹點都沒有反對或者懷疑的意思。
　　這讓潘龍更加確定，防剿局的背後的確有具名者，而且……可能還不止壹位。
　　“但他如果是來自第三史的人物，那麽他就根本不是什麽具名者，而是‘自力長生者’。”
　　“自力長生者？那是什麽？”道格拉斯聽到了自己聞所未聞的詞語，忍不住問。
　　“那是不借助司辰的力量，獨立進入漫宿的最高處，沈浸在至高無盡之光中，獲得了長生的人物。”龍博士介紹說，“在我們這壹重歷史裏面，不存在那樣的人。因為三尖之門的存在，讓所有人都必須得到司辰的許可和接引，才能進入漫宿之巔。但在第三史裏面，司辰已經失去了對漫宿的掌控，壹個凡人只要有足夠的智慧、才華、資源以及運氣，就能夠自行抵達漫宿的最高處，獲得永恒的生命。”
　　道格拉斯搖頭：“第三史因為蠕蟲肆虐，世界的準則已經開始離散。凡人僅僅想要擺脫渾渾噩噩活著的狀態，就十分困難。更不要說進入漫宿的最高處。”
　　“是的，按照常理來說，的確是這樣。”龍博士點頭，“所以‘自力長生者’的存在，長久以來，都只是壹個猜測。或者說，是壹個基於學術領域的純粹猜想而已。”
　　她的眼睛放出了光芒，臉上也露出了少許興奮之色：“但是現在，這可能不是猜想了！就在剛才，壹位很可能是自力長生者，而且是在那條道路上走到極高境界，甚至於足以和具名者相媲美的人物，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如果能夠找到他，跟他好好談壹談，必定能夠從他那裏得到大量的關於第三史的資料，甚至可以得到很多關於漫宿的情報！”她的聲音大了幾分，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關於漫宿最高處，三尖之門乃至於門後的壹切……我們這個世界的長生者不能敘述，具名者不願介紹，這是因為司辰對此有所限制——可他不受這種限制，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暢所欲言！”
　　“冷靜！龍博士！冷靜！”看著她越說越興奮，甚至於有些過於激動的樣子，道格拉斯急忙出言勸阻。
　　他勸了好壹會兒，才讓龍博士重新冷靜下來。
　　潘龍在旁邊冷眼旁觀，不禁有些好笑。
　　這位“龍博士”看上去是個恬淡靜默的學者，但牽涉到她在意的知識時，卻比面對寶物誘惑的道格拉斯警探更加激動和興奮。
　　他相信，如果自己出現在這個女人的面前，只要透露少許“其它世界”的情報，就可以輕易從她那裏騙到防剿局的機密。
　　（也許……可以試壹試？）
　　他忍不住這麽想。
　　用知識換知識，是公平合理的事情。自己的確能夠給予她“其它世界”的消息，盡管不是她所想象的“第三史”，但至少在“其它世界”這壹點上，他並沒有騙人。
　　用這樣的知識，換取關於防剿局的情報，應該還算是公平交易吧？
　　潘龍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而重新冷靜下來的龍博士則將自己杯子裏面的咖啡壹口喝完，然後神采奕奕地說：“我要去查閱資料，尋找和第三史有關的消息，並且試著尋找和那個人聯系的方法。道格拉斯，我的老朋友。如果妳再遇到他的話，看在我們這麽多年交情的份上，請立刻和我聯系——妳知道該怎麽聯系我。”
　　“為這種事情動用生命符咒？”道格拉斯吃了壹驚，連稱呼都變了，“納塔麗婭·龍，妳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壹。如果妳真的想要，我願意為了幫助妳而冒險。但是……使用生命符咒，卻僅僅只是為了傳遞消息，這太浪費了，也太危險了！”
　　“生命符咒可是——”
　　龍博士打斷了他的勸說：“不要勸了，道格拉斯，我的好朋友。我當然知道，激活生命符咒會讓我受傷，而且這傷勢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治愈——它本是用來在我可能失控，陷入瘋狂之類異常狀態的時候，用來最後刺激我清醒的手段。但請妳理解壹個在分析多重歷史時遭到嘲笑，被排擠出了學術界，以至於聲名狼藉的女人！”
　　她握住了道格拉斯的手，潘龍註意到，她的手腕上有壹道深深的傷疤——那是曾經試圖割腕自殺留下的痕跡。
　　“道格拉斯，妳救過我的命，言語不足以表達我對妳的感激。如果妳有需要的話，我隨時願意為妳而冒險。但現在，我真的……我真的需要找到那個人！對於多重歷史的研究，是我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之壹！請妳理解我！”
　　道格拉斯看著她的眼睛，沈默了許久，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不該來。”他說。
　　“但妳已經來了！”
　　“我很後悔。”
　　“妳不該後悔，妳的選擇是正確的！”
　　“……我覺得我錯了。”
　　“不！妳沒有！”
　　道格拉斯的臉上露出了少許疲憊之色，這是這個傲慢、不友好、貪心的男人，第壹次露出如此軟弱的表情。
　　“我知道了，納塔麗婭，我向妳保證。如果再壹次見到那個可能是‘自力長生者’的人物，我會努力勸說他和妳見面，實在不行，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會動用生命符咒通知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