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君當慨而慷

　　幹燥氣候的大原夏季最為難過，七月初的幾場雨還沒有下透，之後便是連續的高溫、炎熱天氣，消夏避夏、防暑抗暑是這個季節的主題，如果實在沒地方可去，那最好的辦法莫過了躲在家裏吹空調，在這個季節，不管妳步行還是乘車，走在幾乎要被驕陽曬化的柏油路上，感受全身四周洶湧而來的熱潮，那罪可有的受了。
　　座落在杏花嶺區的九鼎休閑酒店，在今年這個理論上的旺季裏也沒有紅火起來，遠看已經稍顯破敗的樓宇，如果妳知道它已經矗立了十年之久倒也可以理解，這個酒店也曾經風光壹時盡領風騷，海歸蔣九鼎先生為此還被評為省五壹勞動模範成為當年民營企業的翹楚。不過後來傳說省城頭號文物走私案以涉嫌洗錢牽涉到了總經理蔣九鼎，雖然以蔣總的人脈勉強沒有落個牢獄之災，不過之後的所有榮譽便和這位蔣總無緣了。
　　組織上不但看妳錢，有錢人多得是。關鍵還要看妳出身，要和刑事案件牽涉，恐怕沒人敢提攜妳了。
　　此時看去，稍顯老舊的樓宇和現代的高層酒店比缺了氣魄、老式的塑鋼門窗和現在的玻璃整墻相比，又少了幾分華貴；十年前流行的方形建築現在看上要多蠢有多蠢，和後來興起的園林式渡假山莊簡直就沒法比了。就像壹位朱顏未改，而容華已逝的棄婦，再不復往日熠熠生輝的風采。更背的是，隨著城市現代化建築的擴張，越來越多的新興樓宇建起在杏花嶺這個原來較偏的區域，特別是工業園區入駐杏花嶺區之後，引發了樓盤的新壹輪升值，金廣捷酒店五部、唐莊酒店、雲華酒店先後在這裏淘金，壹塊壹塊蠶食著九鼎休閑酒店的市場，生意開始每況愈下了。
　　倒沒人擔心九鼎要倒閉，只是現時遭遇的尷尬境地，比關門大吉還難受幾分，地皮吧，是蹭蹭升值，而生意卻壹落千丈，融資吧，沒人看得上妳的生意；出售吧，可上哪兒找能消化了這麽個攤子的主？更何況當年申凝霜以兒子命名的九鼎休閑酒店，到了這壹代手裏全賣了，名聲也不那麽好聽不是？
　　八月份的頭壹天，新壹期的股東會議召開了，聚全乎的四家股東會議室裏稀稀落落和九鼎的管理屋坐著，正聽著何助理匯報。
　　資料比匯報還吸引眼球，很奇特的資料，主要是圍繞著大原市場上剛剛興起的鹵煮肉，剪報、網絡新聞、照片等等不壹而足，看著資料讓壹幹股東們交頭接耳有點忍俊不禁。
　　第壹頁好歹還中規中矩的標題：歷數美食三百年，最美不過鹵煮肉，配著大幅的照片，認得出來是中西廣場；接下來有個直白的報道：大原美食奇葩鹵煮肉橫空出世；再往下就標題就曖昧了：消夏解饞那裏去，食尚肉香最撩人；再再往下就開始扯淡扯到囧了：《鹵煮肉和西太後不得不說的故事》；再再往下又來個牽強附會，傳說是傅山先生發明的鹵煮肉，編了句頭腦雜割鹵煮肉，生生把鹵煮肉和大原兩大特色名吃扯到壹起了。
　　經過商的都眼賊，差不多都看得出這是推手，先期的狂轟亂炸壹番提高認知度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大面積推廣，蔣九鼎和已經坐在會議室的張凱副總、何助理雖然沒人知道他會怎麽推廣，不過種種跡像卻讓仨個知道食尚為什麽不合作了，原因很簡單：他要自己幹。
　　照例宣讀了壹番經營報表，研討了壹番經營走向，檢點了壹番這數月經營滑坡的市場原因及管理原因，最終的話題還是回歸到投資上，追加投資股東會通不過，這兩年市場條件限制，盈利攤薄，旁邊又虎視眈眈三個同行，誰也不想給這黑窟窿裏扔錢；但要想整出售更通不過，地價在漲，漲到什麽程度誰也沒譜，誰也感覺這個時候買了有點虧。
　　七嘴八舌地壹發言，還是僵持不下的局面，蔣九鼎主持著會場，把這個和食尚合作的投資意向撂出來了，私下裏早通過氣了，只是還是通過股東會議形成壹個決議，而在座的四大股東代表多少還是松了點口，畢竟這個生意投資不算大，蔣九鼎今天極力保持著春風滿面、誌在必得的表情，談笑風聲的介紹著：“……資料大家看了啊，這種廣告的事吧屢見不鮮沒什麽稀罕，不過接下來，大家肯定能看到這樣小吃把市場怎麽樣撬起來。別小看壹份小吃食啊，我給大家舉壹個簡單的例子，咱們大原的十大名吃六味齋醬肉大家知道吧，到現在是260多年的歷史經久不衰，節假日的最高日銷量是五噸，企業的市值現在是五個億，直到現在橋頭街妳到總店買，那得排隊呀……壹份古方子掙起壹座大企業事也是屢見不鮮啊，如果有壹天我們九鼎休閑酒店能有這麽壹份特色的美食，何愁客源不來，何愁財源不進？”
　　“可鹵煮肉和六味齋怎麽比？”壹位股東提著異議。
　　這時蔣總不說話了，笑了笑，張凱副總接著茬道著：“秦總，半個世紀前羅家的鹵煮肉和六味齋醬肉是齊名的，後來六味齋接受了公私合營，而羅家壹門拒不接受，被打成走資派，壹家滅門了，就接受了公私合營的六味齋在文革破四舊中也遭到了很大破壞，現在的六味齋是九十年中期經營股份制改造後重新成立的公司，主要依靠的還是老六味齋的配方。要說起了，羅家鹵煮的歷史，可比六味齋還要長壹些。”
　　“哦……”有人恍然大悟。
　　也有人不解：“蔣總，既然食尚有羅家配方，這可是奇貨可居呀？又憑什麽和我們合作。就即便我們股東都同意，有用麽？”
　　“有用。”蔣九鼎笑著答著：“這是意向，只要大家同意，剩下的事我來辦。咱們這休閑酒店和柳巷的酒樓基本就壹直閑置著，大家想想，幾年前蹭回來的那個假配方都作到了五百萬的市值，要是真的，咱們現在恐怕得幾個億了吧？……這麽說吧，如果合作成功，大家都有錢可賺；如果合作不成功對大家也沒有什麽損害不是？就即便經營失誤，頂多也賠點設備錢……來，大家表決壹下，何助理妳作好記錄……”
　　“同意……”
　　“同意……”
　　“我們也同意……”
　　第壹次股東搭成壹致，沒有什麽意外，都是權衡中覺得利益並沒有什麽受損，壹致通過了。
　　草草地開完了這個短會，何助理和張副總送著幾位股東代表，蔣九鼎談笑風聲的出了會議室，臉色漸漸地沒有那麽好看了，扔下壹摞資料手叉在胸前來回在辦公室踱著步子，想了良久才拔通了壹個電話，輕輕地說著：
　　“媽……方便讓佳佳回來壹趟麽？……哎呀，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記掛著那陳谷子爛芝麻的事？現在競爭這麽激烈，再拿不出點像樣的東西來，遲早要賣酒店，最不濟您兒子也坐不住這個位置了……媽，他早不是警察了，什麽黑警察不黑警察？我倒經常見也沒見個白的呀？您聽誰亂嚼舌根？……您要不是把人惹透了，說不定沒後來那難堪……”
　　記不清和家裏是第幾次商量此事了，這壹次的結果好像也和先前壹樣並不如意，仍然是讓蔣九鼎撫著前額哎聲嘆氣。
　　家家壹本難念的經，不管富門窮戶，好像都是如此。
　　……
　　……
　　與此同時，在十數公裏相隔之外的分水嶺，這些天漸漸熱鬧上了……
　　上午來了五家，實地考察品嘗後，有三家痛痛快快交了錢，簽了協議，就等著晚上支攤開賣。還有兩家在觀望，依照食尚給出的條件，要賣鹵煮肉必須用食尚的商標，要用食尚的商標則必須交商標使用授權費用，費用不算很高，壹年八千，壹次性交清，交清了就等著食尚的廂貨把成桶的鹵湯給妳送上門，手把手教妳熬出這鍋美味，當然，湯也是收費的。
　　沒有盒飯可做之後，這大鍋終於還是派上用場了。
　　接近中午的時候又來了兩家，壹家是市區老醬坊六味齋的市場經理，實地來考察到底這鹵煮肉出處是個什麽樣子。另壹家是市肉聯廠的壹位副廠長，直接找在這裏負責推廣的徐青青，要見食尚掌舵人，這人當然是沒見著，不過也不虛此行，十幾樣制品的味道打包帶了回去，看樣這倆大戶的興趣都很濃。
　　大原人愛吃熟肉，川味、京味、魯味、陜味遍布全市，能楞生生的擠進這個市場就不簡單，何況這味道並不錯，這些天徐青青晚上忙著支應攤點，白天就在分水嶺招待上門的客戶，有熟食店的、有小飯店、也有就近的酒店零星要貨的，按照簡凡大小通吃的指導方針，倒也攬了不少客戶。
　　吃的生意嘛，好吃就是王道，再加上薛老大比謠言散得還多的廣告，食尚這幾味鹵醬肉，還真是身價見長了。
　　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客戶裏夾雜著新世界的人，過了中午在這兒拉走當天配貨的許嶽山和張蕓助理回到了新世界，自助餐剛剛開賣，張蕓急匆匆地奔向楚總辦公室，把這壹新發現要告訴楚秀女，壹直不知道食尚會怎麽樣謀劃暑期的經營，現在知曉了部分實情，越想越讓張蕓這經理人有點臉色凝重了。
　　敲門進來了的時候，楚秀女壹見張蕓樂了，笑著把報紙壹拍：“……來來，張助理妳看看，這真是騙死人不償命啊，把閻長官都拉出來給食尚做廣告了，呵呵，虧他想得出來……”
　　張蕓看了看，是份娛樂導報，這導報壹多半是廣告的花邊新聞，食尚占了大半篇幅，粗粗壹看，也有點怪怪的感覺，這槍手炒得忒離譜，據說什麽軍閥時期本省閻長官喜歡小姨子，小姨子喜歡鹵煮肉，捎帶著閻長官愛屋及烏，也喜歡上這吃食了，時候久了，又傳出個話來說閻長官說的，小姨子不如鹵煮肉，據說逃往臺灣的時候對大原這吃食也念念不忘。大原人愛吃熟肉，要說起來這倒也無可厚非，只不過是瞎編亂扯的水平，讓多少知曉內情人看來，比看辮子戲還操蛋。
　　“他這是要幹什麽？”楚秀女奇也怪哉地問著，想不通。
　　“要推廣。”張蕓弱弱地放下報紙。
　　“那他得做得出來呀？”楚秀女想到了困擾食尚的那個瓶頸問題，新世界的自助餐、三家熟食店、再加上兩上廣場的鹵煮肉，理論上食尚現在那十幾個廚師開工已經滿了。
　　“他不是賣肉，可比賣肉還劃算。”張蕓道。
　　“什麽？”楚秀女吃了壹驚。
　　“他做不出肉來，可他買鹵湯，現在已經發展十幾家了，平南路兩家、建南路壹家、內環街三家、平陽路壹家……食尚的牌子掛了不少了。就現在的知名度，應該已經超過咱們了。”張蕓把這個讓她驚訝的消息壹說，果不其然，驚得楚總也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不無幾分緊張地說著：“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張蕓壹介紹，這壹個月的功夫，以中西廣場、五壹廣場啤酒攤為基點，不知道從那兒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這麽多的小廣告，報紙上的吹捧、網絡上的流傳、滿天飛的傳單再加上嘗過之後確實不錯的口碑，在大原本來就附拾可見的鹵肉、熟肉攤還真不少動心了，壹察二看三謀算，算算這生意也劃算，不到壹萬的投入能增加壹味美食，壹來二去，食尚邊賣邊推廣，還真就發展起來了十幾家小戶下家。
　　而楚秀女壹聽食尚的手法，是收取商標使用費和鹵湯的錢，壹餐桶湯不過二百，煮上肉就能變成兩桶，差不多壹百升的容量，怎麽也能賣到七八百，只要賣得出去，這裏面的利潤還是相當豐厚的。
　　“哦……這是提了檔次，不賣產品了，賣開技術了，要這樣的話，那食尚這錢可有的賺了，核心配方在他們手裏，想怎麽賺都行。”楚秀女聽得驚訝愈來愈甚，市場的倍增原理是很恐怖的，別說簡凡手裏有真貨，就是現在沒真貨的炒作炒作，搞搞什麽加盟連鎖，幾個月把蛋糕堆到百萬、千萬都有可能。
　　張蕓加著砝碼補充著：“再炒壹炒，這個配方就炒成天價了。今天我和許經理到食尚，市肉聯廠、還有咱們市裏的老字號六味齋也上門取經了，我還聽說南郊邊上幾家酒店都開始訂食尚的貨了，九鼎酒店壹直追著和食尚合作，可人家還不搭理他。”
　　“哎……對了，見了簡凡了嗎？”楚秀女問著，神色驚訝愈來愈濃。壹個月不到，又是鯉魚躍龍門了，而壹個月以前，在楚秀女的眼光了，還擔心這條鹹魚能不能翻了身都是問題。
　　張蕓搖搖頭，看楚總有點失望，弱弱地說著：“好多天沒見人了。聯系不上，現在他把事務交給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領廚的倆個都姓簡，咱們根本說不上話……我估計呀，我的手機號早被拉到黑名單裏了。”
　　楚秀女的臉色有點難看了，隱隱地覺得心裏某個地方犯堵，似乎又壹次上當受騙的感覺，看現在這情況，恐怕擺著的那副急於合作的態度，根本也是試探。
　　“楚總……咱們在考驗人家，人家也在考驗咱們，六月份如果答應合作，他得利；如果沒有合作，那麽就讓咱們現在也張不開口了。”張蕓看著楚秀女的臉色，職業性提醒著：“我現在倒揣摩著他的路子了，其實快餐盒飯僅僅是壹個載體，壹邊擴大商標的知名度、壹邊擴大鹵醬肉的影響力，真正賺錢的，還在他這份配方上，不管過段時間他把鹵煮肉生意鋪遍全市，還是坐等時機把配方拋給合適的買家，都會狠撈壹筆……我現在有壹種感覺，他是不是根本就沒準備和咱們合作，整個就是來把咱們當跳板，沾點便宜就跑。”
　　“這個小賊，算得可真夠精了啊……不能讓他這麽好過了。”
　　楚秀女眉眼笑著，有點被捉弄了，氣笑了的樣子，忿忿說著，慣有的雙手叉在胸前的姿勢，兩眼迷離，思考上了。對於簡凡每次引起了意外，總是楚秀女覺得很不可能，可偏偏每次事實擺到眼前的時候，又是實實在在的可能。
　　“可現在咱們沒有能掣肘的事了，後院盒飯生意這兩個月不景氣，他連咱們人也不用了。”張蕓提醒著，表面上看食尚的生意滑坡，實際的情況上，20幾個廚師和大學城近百人的配送隊伍被整合留下了三分之二，壹部分拉到廣場開攤、部分留到了新世界封裝盒飯，沒有給新世界員工按小時支付的人工，理論上食尚的成本降了不少，雖然盒飯的銷量不樂觀了，可東方不亮西方亮，現在張蕓絲毫不懷疑食尚在鹵醬制品上要大撈壹筆。
　　“聯系壹下簡凡，看來他又要反客為主了，手裏有好東西，不怕沒人買呀……我也看明白了，想沾他便宜沒那麽容易，不過跟著他好像也不會太吃虧。他是個有利就圖的人，鹵煮肉生意穩定之後，肯定又要回過頭來拉動快餐生意……妳說得對，他是走壹步，前後都看幾步，看似冒險，其實最穩妥，即便鹵煮生意不行，他還能退回來，如果行呢，那麽他就要上個臺階了……”
　　楚秀女想了半晌，安排著張蕓約簡凡出來看看幾個選中的地方那裏合適，而張蕓臉上微微露著難色，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楚秀女再壹問，張蕓才道出了實情：“楚總，壹個月前人家要簽約，我擋回去了，現在我再開口，人理都不理我，這……”
　　“我來吧，妳抓緊時間把幾個選址拍壹下照片備用。”
　　楚秀女安排著，張蕓喏喏應聲出去後，保持著托腮思考的姿勢，楚秀女想了良久，才摸著精致手機，壹個多月來第壹次拔那個號：
　　“餵……簡先生啊，我楚秀女，聽不出來了呀？幹嘛呢這壹個多月也沒聯系？我忙了幾天就回來，找不著妳人，我有什麽辦法？……什麽？妳談戀愛，呵呵，那恭喜妳了啊……我是說，妳抽個空，咱們壹起看塊場地去……什麽，沒時間？那等妳有時間過來看看怎麽了？馬上九月份了，妳要把大學城的生意扔了，那我可要撿便宜了哦……呵呵，妳白給我？妳說我敢要麽？……好了，就這樣，說定了啊，明後天我聯系妳……拜拜……”
　　勉強地答應了，楚秀女扣了電話，眉目間的笑意有點勉強，感覺自己像在曲意奉承，奉承的有點窩火，怎麽也想不出他能繞來繞來輕輕松松地繞過了市場風險，不過讓她更確定的是，食尚有沒有新世界這棵大樹都會成長起來。
　　這小賊，給妳個大便宜，看妳來不來！？
　　楚秀女暗暗笑著，似乎吃了虧還挺高興，誰也不知道她這心裏究竟打算著什麽……
　　……
　　……
　　“和誰通電話，瞧妳拽得……喲？手機還沒換呀？”
　　矮幾前楊紅杏正玩著筆記本電腦，看看身側簡凡懶洋洋地把PDA手機扔到茶幾上，隨口問壹句，這手機，還是自己送的那壹部惠普PDA，已經好多年了，邊角磨得逞亮。
　　“美女唄，和壹個心懷叵測的美女總經理通電話……嘿嘿，這手機，也是個美女送的，怎麽？妳不認識呀？”
　　簡凡懶懶地躺在臨窗的塌塌米上，吹著愜意的空調，享受著午後的時光。
　　幸福已經持續了快壹個月了，恰如蜜月般絞著，穿著花褲衩，頭發已理、胡子已刮，慵懶地躺在塌塌米的簡凡說多瀟灑就有多瀟灑，看來這些天瘋吃瘋玩瘋狂作愛的生活，過得實在是愜意之至。壹旁楊紅杏不時地瞟著發懶的簡凡，現在倒領教了這個懶漢的胸無大誌了，每天變著花樣吃、喝、玩、逛，不說吧看不過眼，妳說吧，他又滿嘴是理，說什麽苦熬了三年，放松幾天又怎麽了？楊紅杏幹脆不說了。
　　比如現在再聽到簡凡這麽著沒皮沒臉，只是剜了這貨壹眼，眼睛又落回了電腦屏幕，電子日報、BBS、論壇，處處可見鹵煮肉的軟廣告，看著看著楊紅杏撲哧壹笑：“……簡凡，妳們這不瞎掰嗎？還西太後和鹵煮肉不得不說的故事……咯咯……我怎麽覺得妳們合夥騙人呢？”
　　“這有什麽，政策都是三天壹變臉，何況這東西。現在這廣告妳看看有真的麽？連新聞都給妳編壹溜瞎話，咱們這算什麽？何況咱這鹵煮肉確實好吃，這是公認的……呵呵……廣告的威力確實大啊，今兒上午簽了兩家。”簡凡得意洋洋的躺著，慵懶地說著。
　　“那找這麽多推手？”
　　“房地產公司的，平時就養這麽壹幫子專掙這錢的托。”
　　“妳們宿舍那薛老大幹的？”
　　“嗯，是啊……想當年薛老大是農村來的，滿宿舍就他老實，看，上了四年大學又混了幾年，就成這得性了，別說人了啊，鬼都騙得倒……‘歷數美食三百年，最美不過鹵煮肉’，哈哈，聽聽……還有啊，‘食尚肉香最撩人’……哈哈……這貨拉皮條是個好把式，以前就沒看出來，我是想不出這酸溜溜的玩意來。”
　　得意洋洋笑著的簡凡，壹直在幕後看著事態的進展，漸漸熱起來的名吃讓簡凡愈發自得之意濃了些，究竟掙了多少，恐怕只有簡凡才知道，實際上是：不少。
　　楊紅杏從來不關心這些，不但不關心，而且對於實踐操作的這些鬼域伎倆還是頗為不屑，此時懷疑著成本收支，問著：“簡凡，連推帶報道再加上小廣告，這都花了七八萬了，劃算不？我怎麽算著妳是勉強夠本呀？這十六家壹家交八千，連廣告費帶妳這幾天揮霍，可差不多完了啊。”
　　“咦喲？賬都不會算，還研究生呢？”
　　“怎麽了，算錯了？”
　　“八千是白賺的，對吧？”
　　“對呀。”
　　“每桶鹵湯壹百八到二百不等，這個成本相當低廉，也就是幾味中藥、調料、冰糖、蜂蜜配制熬的，壹煮肉壹混合，香味就出來了，以後他們只要簽了約，每賣壹桶，我就掙壹百多，嘿嘿，這賬妳算了有多少嗎？”
　　“哇，這倒是，細水長流就厲害了。”
　　“還有更厲害知道不？”
　　“什麽？”
　　“南郊的三個屠宰場，下水我包圓了，批發和零售每斤有三到五毛錢的差價，這麽多人都在賣鹵煮肉，我除了自己做還能給他們提供壹部分食材，妳說我賺不賺，還不敢算把豬耳朵割了、口條去了賣高價……嘿嘿……不懂了吧？別看妳學歷高啊，實戰不壹定管用，南郊那幾個豬場屠宰場老板，妳到裏頭找個初中畢業都難，可那個沒有百把十萬身家……知道咱們現在為什麽還沒有成為富人嗎？書念得多了，把時間都浪費了……”
　　“切……歪理。”
　　簡凡牛氣哄哄地擺活了壹回，倒把楊紅杏說住了，這些歪歪道道全部來自於實踐的生意經豈是書本知識中能有的？說話著簡凡側頭看看壹襲輕衫、滿意容光，趿垃著人字拖玩電腦的架勢，說多休閑就有多休閑。這些天倆人除了每天去壹趟分水嶺看看生意，回家看看丁伯母，差不多就這樣過著二人世界，過了極致成什麽樣子了呢。
　　噢，有點煩了，這不，楊紅杏側眼看了看正洋洋自得的簡凡，舊話又來了：“……哎簡凡，差不多就行了啊，咱們名不正言不順，擱這兒都快同居壹個月了，傳出去多難聽，舞雲她們打電話問，我都不好意思說我在哪兒……再說這麽貴，瞎折騰不是？”
　　壹眼看過杏兒似有撒嬌的樣子，簡凡就心疼也不在乎，大大咧咧說著：“咂，沒那麽貴，我包了壹個月，三點七折，妳別看標價，他們這房間很少客滿，急火了三折都能入住。”
　　“那也不便宜……住壹晚上就千把塊，這也太奢侈了吧？”楊紅杏撅撅嘴，有點不太樂意。
　　“呵呵……我覺得花得值就行，總不能虧待俺家杏兒不是？住壹個月，幹脆把蜜月過了拉倒。咱們不能光受罪不會享受妳說是不？……告訴我，妳享受不？”
　　“得性……”
　　楊紅杏雖然有點心疼，不過還是覺得暖暖地，看著簡凡斜眼忒忒肯定沒想好事，又剜了壹眼，忍不住笑了。這壹顰壹笑壹剜眼，已經成了倆人之間默契的動作，楊紅杏先前壹剜，簡凡肯定會緊張，這會兒臉皮厚了，妳壹剜，他在呶著嘴飛吻，連這壹剜也覺得風情無限。
　　“哎，杏兒……”簡凡突然輕聲、柔聲喊著。
　　“怎麽了？”楊紅杏側過眼，倆個人隔著不遠。
　　俏生生的臉、挺直直的鼻梁，水靈靈的眼，端端正正的坐著從來不會在眉眼和言語中挑逗的杏兒，此時讓簡凡看著那個部位都像挑逗，咂吧著嘴，簡凡開始了：“我問妳，對妳選的白馬王子，還滿意不？”
　　“哼……還白馬、還王子？豬頭肉王子還差不多……不對，豬頭廚子……咯咯……”楊紅杏笑啐了句。
　　“嘿嘿哈哈……那娶回來的不成豬肉娘子了，哈哈……過來，娘子，讓廚子摸摸……”
　　簡凡笑得打顛，楊紅杏伸著腿要踢壹腿，不料腳被簡凡撈到手上，輕輕壹拉壹拽把楊紅杏拽得離座，不知是有意輕薄還是無意溫存，楊紅杏輕輕松松地被簡凡拽著拉到了身側，來了個倒騎。就見這貨毛手毛腳不老實了，邊摟著杏兒邊得意地說著：“想想我矢誌不渝，堅韌不拔，我都有點佩服自己……我現在就有點奇怪，妳當年怎麽就慧眼識英雄，看上我了涅？”
　　“咯咯……死相，誰看上妳了，就妳，還矢誌不渝，還堅韌不拔？”楊紅杏不那麽羞了，騎著簡凡，擰著這貨的臉蛋，後半句再說就要說花心蘿蔔了。
　　“嘿嘿……這個妳最有切身體會，不是光我說。”
　　“哪有？”
　　“我說的是床上，我是又堅又韌又不拔，敢說妳沒體會……”
　　“呀……討厭……”
　　簡凡說了句流氓話，招致了楊紅杏更猛烈地蹂躪，不過就即便空手道跆拳道練過幾天，也快不過天天操刀的簡凡，打鬧的結果是襯衫的扣子被解了壹半，貼身的褻褲被拉壹邊，生怕這貨又要白日宣淫，楊紅杏左絀右躲著，不叠地求著：呀！不要……大白天多難為情……晚上還沒亂夠呀……
　　“又不是沒來過，還難為什麽情呀……”簡凡使勁拉著楊紅杏的手，新壹輪索愛又開始了。
　　恰在倆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茶幾上的電話響了，楊紅杏咯咯笑著，趁勢脫身了，快快，有人買豬肉，王子，快接電話呀！？
　　簡凡壹下子沒如願，悻悻地拿起了電話，看著號碼是大槐的，還以為有什麽事了，壹聽之下，連壹邊坐著的楊紅杏也感覺簡凡的神色沒有戲謔了。草草嗯嗯兩聲，放下電話顧不上玩了，整著衣服，穿上鞋子，看樣要走，楊紅杏驚問著：“怎麽啦？”
　　“江師傅去分水嶺了，肯定有事了，大槐說還去了幾個警察。”
　　“哪個江師傅？”
　　“壹隊大師傅唄。妳忘了呀？這老頭真倔啊，我請了好幾回想讓他來食尚幫忙，誰可知道人家守著那壹千塊工資，就是不願意……我就想不通，都退了吧，還這麽忠誠於黨的事業，邪了門了。”
　　簡凡說著穿著整齊了，說了這麽幾句回頭看杏兒忽靈靈的眼睛正看著自己，也跟著壹楞眼，不解了，楊紅杏卻嫣然壹笑道：“妳這點就挺討人喜歡的，很有人情味……妳是想幫幫江師傅吧？應該的，他那時對咱們剛入隊的年青人可都不錯。”
　　“嗯，壹半是幫師傅，壹半也幫咱自己個……現在幫工手腳不幹凈的太多，有師傅這麽門神給我看著門幫著忙，我不去都沒問題。”簡凡點著頭，壹說，說得楊紅杏臉色怪怪地，手指著簡凡的鼻子叱著：“啊？妳讓江師傅給妳看大門去？虧妳想得出來？”
　　“有什麽不行呀？不但看大門，還能做飯熬湯，我又虧待不了師傅怎麽了？別人想去我還不要呢……再說江師傅兒媳婦又不待見他，壹個人住地下室，不給他找點幹的，將來非郁悶病了不成。”簡凡打掉了楊紅杏的手，轉身急匆匆要走。
　　“我也去。”楊紅杏壹聽，追上了。
　　“那快點……”簡凡門口催著。
　　不壹會兒，奔出來的楊紅杏挽著簡凡，倆人下了丹鳳酒店，此時又換了輛車，直駛著去分水嶺總部。
　　車，是借唐大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