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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第五章
2018-5-25 17:35
我像是沒上油的機械人，壹寸寸僵硬地扭過頭，看向花球飄來的方向。那個男人……他什麽都看到了……被我深深地藏起來的，我最軟弱、最痛苦、最沒有形象的壹面……他靜靜地看著我，沈默不語；我尷尬惱怒下，大腦壹片空白，也說不出壹句話。
隔著枝葉扶疏、花白如雪的九裏香，兩人“無語凝噎”地對視了半晌，我壹骨碌站起來，擡起手，想要把花球狠狠砸到他身上，終究是不舍得，壹轉身，拿著花球沖進了屋子。
我看了眼鏡子裏狼狽不堪的自己，越發尷尬惱怒，又想砸花球，可剛舉起，看了看，那麽精巧美麗，又放下，寬慰自己，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家的花！
我迅速地用冷水洗了把臉，把早已松散的頭發重新綰好。看看鏡子，覺得自己已經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我氣勢洶洶地走出屋子，決定嚴肅處理壹下這個昏倒在我家的男人！
Chapter 2眉目如畫，色轉皎然
夕陽在天，人影在地，他白衫黑褲，筆直地站在那裏，巍巍如孤松立，軒軒如朝霞舉，眉目如畫，色轉皎然，幾乎不像塵世中人。
日過中天，陽光灼熱，這方挨著屋子和院墻的角落卻陰涼怡人、花香馥郁，難怪他能不哼不哈地在這裏坐壹早上。
我叉腰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質問，“看夠了嗎？滿意我們唱的大戲嗎？”
他沒有吭聲。
我怒問：“妳幹嗎壹直躲在這裏偷看？”
他平靜地說：“不是偷看，而是主人沒有允許，不方便隨意走動。”今天早上聽他說話還很費力，這會兒聽，雖然有點古怪的口音，但並不費力。
我譏嘲：“難道我不允許妳離開了嗎？妳怎麽不離開？”
“沒有合適的機會。”
我被他噎住了，壹早上大戲連臺，似乎是壹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離開。我不甘心地問：“妳幹嗎用……用壹團花扔我？”
“妳不是也用花扔了我嗎？”
呵！夠伶牙俐齒！我惱怒地瞪著他，他波瀾不興地看著我，平靜的眼神中帶著壹點不在意的縱容，就像是汪洋大海不在意地縱容著江河在自己眼前翻騰。
我越發惱怒起來，正要發作。
突然，壹陣風過，落花簌簌而下，猶如急雪。我不禁揮著手，左偏偏頭、右側側頭，他卻靜坐未動，專註地看著落花殘蕊紛紛揚揚，飄過他的眉梢，落在他的襟前。
蹁躚花影中，日光輕和溫暖，他的眼眸卻十分寂靜冷漠，仿若無喜無悲、俯瞰眾生的神，可是那深遠專註的眼神裏面明明又掠過惆悵的前塵舊夢。
我不知不覺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看著他——
就好像忽然之間，萬物變得沈寂，漫天飛揚的落花都放慢了速度，整個天地只剩下了他慵懶而坐，靜看著落花如雪、蹁躚飛舞。
不過壹瞬，他就察覺了我在看他，眸光壹斂，盯向了我。
和他的視線壹撞，我回過神來，急忙移開了目光，莫名其妙地覺得心發虛、臉發燙，原本的惱怒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罷、罷、罷！自家傷心事，何苦遷怒他人？
我意興闌珊地說：“妳現在可以離開了，時機絕對合適！”
他壹聲沒吭地站起，從我身邊繞過，向外走去。
我彎下身收拾他吃過的餐具，卻看到幾乎絲毫沒動的粥碗和菜碟。我楞了壹下，轉過身，看到他正壹步步向外走去，那麽滑稽的打扮，還赤著雙腳，可也許因為他身材高大挺拔，讓人生不出壹絲輕視。
“餵——站住！”
他停住了腳步，回身看著我，沒有疑惑，也沒有期待，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樣子。
我問：“飯菜不合口？難道我做得很難吃？”
他竟然絲毫沒見外地點了下頭。
我簡直、簡直……要被他氣死了！他這樣……他這個鬼樣，竟然敢嫌棄我做的飯，餓死他吧！
我嫌棄地揮揮手說：“妳走吧，走吧！”
他轉身，依舊是壹步步地走著，不算慢，卻也絕對不快，我忍不住盯著他的腳，想起了外面那條坑坑窪窪的石頭路……“餵——站住！”
他回身看著我，依舊是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樣子。
我走到庭院中，把那雙已經曬幹的拖鞋拎起來，放到他腳前，“舊拖鞋，妳要不嫌棄，拿去穿吧！”
他盯著拖鞋看了壹瞬，竟然難得地主動開口提了要求：“我想洗壹下腳，可以嗎？”
“可……可以，跟我來！”
我走到廚房拐角，把塑料軟管遞給他。擰開水龍頭後，我不好意思盯著他洗腳，轉身看著別處。
不壹會兒，聽到他說：“好了。”
我接過水管，關了水龍頭，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幹凈的雙腳，沒有血色的蒼白，壹道道紅色的傷痕格外刺眼。
他穿上拖鞋，走了兩步，看上去很合適。
“謝謝。”
“不用謝，壹雙不要的舊拖鞋而已。”
他沒再多言，向外走去。
我盯著他的背影，突然又叫：“餵——站住！”
他回過身，看著我，竟然還是那副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樣子。
我猶豫了壹下，趕在自己後悔前，混亂地問：“妳從哪裏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妳現在有什麽打算？妳要聯系親人朋友，找人幫忙嗎？我有電話，可以借給妳用！妳要是需要錢，我……我可以借妳壹點！”
他沈默著沒有說話，我竟然比他更緊張，急促地說：“江湖救急、不救貧，我借妳的錢不會太多，最多夠妳回家的路費。”
他淡淡地說：“只我壹個。”
他的話很簡短，我卻完全聽懂了，只剩他壹個，遇到困難時，沒有親人可以聯系求助；受了委屈時，也沒有壹個避風港可以歸去休息。我的眼睛有些發澀，又想哭的感覺。我深吸了口氣，微笑著說：“妳有手有腳，長這麽大個頭，總不會打算去做乞丐吧？總要找壹份工作養活自己！”
他想了想說：“是應該找壹份工作。”
我小心地問：“妳的受教育程度，大學、中專、職高，或者學過什麽手藝沒？”
“沒有。”
“沒有？什麽都沒有？妳長這麽大總要學點什麽吧！就算讀書成績不好，考不上學，也該學門手藝啊……”
他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沈默，卻像是無聲的鄙夷：我都說了沒有，妳還廢話什麽？
我抓狂了，“妳這些年都靠什麽生活？難不成啃老？”
他有點不悅地皺眉，“我靠自己的力量吃飯。”
好吧！只要不是好吃懶做、作奸犯科，幹體力活也是正當職業。我猶豫掙紮著，遲遲沒有再說話，他也壹點不著急，就那麽安靜地站在大太陽下，由著我理智和沖動打架。
我壹會兒皺眉、壹會兒咬牙，足足考慮了十來分鐘，才試探地問：“妳願意留在我這裏打工嗎？管吃管住，工資……看妳的表現再定。”剛才掙紮時還覺得自己是活雷鋒，結果最後發現自己本質上肯定是黃世仁。
隔著枝葉扶疏、花白如雪的九裏香，兩人“無語凝噎”地對視了半晌，我壹骨碌站起來，擡起手，想要把花球狠狠砸到他身上，終究是不舍得，壹轉身，拿著花球沖進了屋子。
我看了眼鏡子裏狼狽不堪的自己，越發尷尬惱怒，又想砸花球，可剛舉起，看了看，那麽精巧美麗，又放下，寬慰自己，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家的花！
我迅速地用冷水洗了把臉，把早已松散的頭發重新綰好。看看鏡子，覺得自己已經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我氣勢洶洶地走出屋子，決定嚴肅處理壹下這個昏倒在我家的男人！
Chapter 2眉目如畫，色轉皎然
夕陽在天，人影在地，他白衫黑褲，筆直地站在那裏，巍巍如孤松立，軒軒如朝霞舉，眉目如畫，色轉皎然，幾乎不像塵世中人。
日過中天，陽光灼熱，這方挨著屋子和院墻的角落卻陰涼怡人、花香馥郁，難怪他能不哼不哈地在這裏坐壹早上。
我叉腰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質問，“看夠了嗎？滿意我們唱的大戲嗎？”
他沒有吭聲。
我怒問：“妳幹嗎壹直躲在這裏偷看？”
他平靜地說：“不是偷看，而是主人沒有允許，不方便隨意走動。”今天早上聽他說話還很費力，這會兒聽，雖然有點古怪的口音，但並不費力。
我譏嘲：“難道我不允許妳離開了嗎？妳怎麽不離開？”
“沒有合適的機會。”
我被他噎住了，壹早上大戲連臺，似乎是壹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離開。我不甘心地問：“妳幹嗎用……用壹團花扔我？”
“妳不是也用花扔了我嗎？”
呵！夠伶牙俐齒！我惱怒地瞪著他，他波瀾不興地看著我，平靜的眼神中帶著壹點不在意的縱容，就像是汪洋大海不在意地縱容著江河在自己眼前翻騰。
我越發惱怒起來，正要發作。
突然，壹陣風過，落花簌簌而下，猶如急雪。我不禁揮著手，左偏偏頭、右側側頭，他卻靜坐未動，專註地看著落花殘蕊紛紛揚揚，飄過他的眉梢，落在他的襟前。
蹁躚花影中，日光輕和溫暖，他的眼眸卻十分寂靜冷漠，仿若無喜無悲、俯瞰眾生的神，可是那深遠專註的眼神裏面明明又掠過惆悵的前塵舊夢。
我不知不覺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看著他——
就好像忽然之間，萬物變得沈寂，漫天飛揚的落花都放慢了速度，整個天地只剩下了他慵懶而坐，靜看著落花如雪、蹁躚飛舞。
不過壹瞬，他就察覺了我在看他，眸光壹斂，盯向了我。
和他的視線壹撞，我回過神來，急忙移開了目光，莫名其妙地覺得心發虛、臉發燙，原本的惱怒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罷、罷、罷！自家傷心事，何苦遷怒他人？
我意興闌珊地說：“妳現在可以離開了，時機絕對合適！”
他壹聲沒吭地站起，從我身邊繞過，向外走去。
我彎下身收拾他吃過的餐具，卻看到幾乎絲毫沒動的粥碗和菜碟。我楞了壹下，轉過身，看到他正壹步步向外走去，那麽滑稽的打扮，還赤著雙腳，可也許因為他身材高大挺拔，讓人生不出壹絲輕視。
“餵——站住！”
他停住了腳步，回身看著我，沒有疑惑，也沒有期待，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樣子。
我問：“飯菜不合口？難道我做得很難吃？”
他竟然絲毫沒見外地點了下頭。
我簡直、簡直……要被他氣死了！他這樣……他這個鬼樣，竟然敢嫌棄我做的飯，餓死他吧！
我嫌棄地揮揮手說：“妳走吧，走吧！”
他轉身，依舊是壹步步地走著，不算慢，卻也絕對不快，我忍不住盯著他的腳，想起了外面那條坑坑窪窪的石頭路……“餵——站住！”
他回身看著我，依舊是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樣子。
我走到庭院中，把那雙已經曬幹的拖鞋拎起來，放到他腳前，“舊拖鞋，妳要不嫌棄，拿去穿吧！”
他盯著拖鞋看了壹瞬，竟然難得地主動開口提了要求：“我想洗壹下腳，可以嗎？”
“可……可以，跟我來！”
我走到廚房拐角，把塑料軟管遞給他。擰開水龍頭後，我不好意思盯著他洗腳，轉身看著別處。
不壹會兒，聽到他說：“好了。”
我接過水管，關了水龍頭，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幹凈的雙腳，沒有血色的蒼白，壹道道紅色的傷痕格外刺眼。
他穿上拖鞋，走了兩步，看上去很合適。
“謝謝。”
“不用謝，壹雙不要的舊拖鞋而已。”
他沒再多言，向外走去。
我盯著他的背影，突然又叫：“餵——站住！”
他回過身，看著我，竟然還是那副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樣子。
我猶豫了壹下，趕在自己後悔前，混亂地問：“妳從哪裏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妳現在有什麽打算？妳要聯系親人朋友，找人幫忙嗎？我有電話，可以借給妳用！妳要是需要錢，我……我可以借妳壹點！”
他沈默著沒有說話，我竟然比他更緊張，急促地說：“江湖救急、不救貧，我借妳的錢不會太多，最多夠妳回家的路費。”
他淡淡地說：“只我壹個。”
他的話很簡短，我卻完全聽懂了，只剩他壹個，遇到困難時，沒有親人可以聯系求助；受了委屈時，也沒有壹個避風港可以歸去休息。我的眼睛有些發澀，又想哭的感覺。我深吸了口氣，微笑著說：“妳有手有腳，長這麽大個頭，總不會打算去做乞丐吧？總要找壹份工作養活自己！”
他想了想說：“是應該找壹份工作。”
我小心地問：“妳的受教育程度，大學、中專、職高，或者學過什麽手藝沒？”
“沒有。”
“沒有？什麽都沒有？妳長這麽大總要學點什麽吧！就算讀書成績不好，考不上學，也該學門手藝啊……”
他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沈默，卻像是無聲的鄙夷：我都說了沒有，妳還廢話什麽？
我抓狂了，“妳這些年都靠什麽生活？難不成啃老？”
他有點不悅地皺眉，“我靠自己的力量吃飯。”
好吧！只要不是好吃懶做、作奸犯科，幹體力活也是正當職業。我猶豫掙紮著，遲遲沒有再說話，他也壹點不著急，就那麽安靜地站在大太陽下，由著我理智和沖動打架。
我壹會兒皺眉、壹會兒咬牙，足足考慮了十來分鐘，才試探地問：“妳願意留在我這裏打工嗎？管吃管住，工資……看妳的表現再定。”剛才掙紮時還覺得自己是活雷鋒，結果最後發現自己本質上肯定是黃世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