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片星空,那片海 by 桐華
2018-5-25 17:35
吳居藍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不屑地看著我,冷淡地說:“妳想多了,不是買不起,而是用不著。”說完,他竟然壹轉身走了,用挺直的背影表明:大爺不稀罕!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壹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又是好笑,又是難受。這個傲嬌的男人,即使自尊心受傷了,也不願撒謊說自己用過電腦,只會簡單粗暴地用不屑和冷淡來掩飾自己,我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那壹年我六歲,爸媽正又吵又打地鬧離婚,誰都顧不上我,連我的褲子短了也沒人察覺。壹起玩耍的小朋友的媽媽留意到我的窘迫,好心地給我買了兩條褲子,可敏感的我第壹時間不是感激,而是被戳到痛處的難堪,死活不肯收那兩條褲子,還壹遍遍強調我媽媽買了很多新褲子給我,只不過我不喜歡穿新衣服,就喜歡穿舊衣服。
我跳了起來,幾步跑過去,攔住吳居藍,“碗洗完了?”
“洗完了。”
我推著吳居藍往電腦桌邊走,“還有事讓妳做,過來!”
吳居藍瞅著我,沒有動。我猶如在推壹座大山,無論多用力,都紋絲不動。
我惱了,睨著他,“我是老板,難道不是我吩咐什麽妳做什麽嗎?”
吳居藍跟著我走到了電腦桌前。
我坐下後,拽了個凳子,示意吳居藍也坐,壹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我在研究如何裝修客棧,妳也得學習壹下,這可是咱倆以後安身立命的東西,想要吃好喝好必須要用心。”
我打開網頁瀏覽器,演示了壹遍如何用搜索功能,只要學會用搜索,其他壹切慢慢地就會學會。我刻意放慢了速度,吳居藍坐在旁邊,壹聲不吭地看著。
我突然想起來,他都沒有用過電腦,很有可能不會鍵盤輸入,“妳拼音好,還是字寫得好?”
吳居藍思考了壹瞬,才說:“寫字。”
我立即下載了壹個五筆輸入法的教程,簡單演示了壹下後,對吳居藍說:“這東西只要背熟字根,練習壹段時間就能上手。”
以前爺爺自學電腦的書還在,我從書架上抽了出來,放在吳居藍面前,讓他跟著書學習。
吳居藍拿起書靜靜翻閱著,我站在他身旁,視線不經意地從院子裏掠過,看到隨風飄揚的床單、被罩,腦海中乍然出現壹個念頭:吳居藍不用洗衣機,不會是因為他壓根兒不會用吧?
我被自己的這個念頭驚住了,卻覺得很有可能,他究竟是從哪裏來的?某個偏遠地區的深山老寨?電器還沒有普及?難怪他第壹次說話時口音那麽奇怪……雖然有點好奇,但我沒打算把吳居藍發展成男朋友,不會負責他的後半生,更沒有興趣探究他的前半生,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問題。
家裏的電器還有空調、微波爐、冰箱、電飯鍋、電視機、DVD播放機……也不知道他究竟用過什麽,沒用過什麽。
我想了想,翻箱倒櫃,把壓在櫃子最底層的所有電器的說明書拿了出來,放到書桌壹角,“這是家裏所有電器的說明書,妳有時間看壹下。”怕傷到他的自尊心,我又急忙補了壹句,“不同牌子的電器、不同年代生產的產品,使用方法都會不同,妳看壹下,省得妳按照以前的經驗想當然地操作,把我的東西搞壞了。”
幸虧吳居藍沒有我小時候的敏感變態,聽完我的吩咐,只簡單地回復:“好。”
我帶好身份證、戶口簿等覺得可能用得上的證件,出門去申請經營私人客棧的文件執照。
本來想著就那麽點事,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沒想到手續真跑下來還挺煩瑣。壹會兒要照片,壹會兒要近期體檢證明,幸好我是海島的“土著”,不管到哪裏,總能碰到同學,或者同學的同學,省了好多工夫。可就這樣,我跑來跑去,折騰了整整壹天,才算全部搞定。
快六點時,我提著壹個順路買的西瓜,疲憊地回到家裏。有氣無力地叫了壹聲“我回家了”,就癱倒在藤椅上。
吳居藍看了我壹眼,壹聲沒吭地提起西瓜進了廚房。
過了壹會兒,他端著壹水果盤削去皮、切成方塊的西瓜出來,盤沿上還貼心地放了壹把水果叉。
我有點意外,他今天早上的表現可不像是懂得用水果盤和水果叉的人,不過美食當前,懶得深究。我喜笑顏開地用叉子叉了壹塊西瓜,“謝謝!”
慢悠悠地吃完半盤西瓜,我才覺得恢復過來,對吳居藍說:“我和裝修師傅約好了,他明天下午過來看房子,估算裝修價格。妳明天早上壹定要把房子打掃幹凈,能省壹點錢是壹點錢。”
吳居藍“嗯”了壹聲,表示明白。
已經是晚飯點,我琢磨著隨便煮點面湊合壹頓算了,“砰砰”的拍門聲突然響起。
我壹邊起身,壹邊問:“誰啊?”
“是我!”
江易盛的聲音,我的老鄰居,兩人算是壹起長大、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因為從小就智商非常高,不聽課照樣拿年級第壹,秒殺了我等凡人,小時的外號是“神醫”,如今是海島人民醫院的外科主刀醫生。“易盛”和“醫生”諧音,就算叫“江易盛”聽著也像叫“江醫生”,大家索性就亂叫了。
擱往常,我早跑著去開門了,這會兒反倒停下了腳步,壹邊嘴裏說著“來了”,壹邊遲疑地看向吳居藍。
吳居藍十分敏銳,立即察覺出我的疑慮,轉身就要回避到屋裏。我攔住了他,壹瞬間有了決定,我光明正大做生意、雇用人,沒什麽要躲藏的。
我對吳居藍小聲說:“我的好朋友,人很好,待會兒介紹妳們認識。”說完,幾步跑去開了門。
“小螺,不要做飯了,今天晚上去外面吃。”江易盛壹邊說話,壹邊走進門。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壹個穿著連衣裙的年輕女子,長發披肩、身段窈窕、臉容秀美;壹個戴著眼鏡、氣質斯文、舉止有禮的男人,竟然是昨日見過的周不聞律師。
我楞了壹下,客氣地先和周不聞打招呼:“周律師,您好。”
江易盛哈哈大笑,搭著周不聞的肩說:“好可憐,真的是對面不相識呢!小螺,妳仔細看看,真的不認識他了?”
周不聞微笑地看著我,和昨日那種疏離客氣的職業性微笑截然不同,他的笑帶著真正的喜悅,甚至有幾分緊張期待。我滿心困惑,恨不得踹壹腳故弄玄虛的江易盛,卻慣於裝腔作勢,禮貌地笑著說:“周律師,我們昨天剛見過,怎麽會不認識?”
江易盛怪聲怪調地長嘆了口氣,剛要出聲,周不聞拉了下江易盛的胳膊,阻止了他的話。周不聞凝視著我,微笑著說:“小螺,是我,大頭。”
我臉上禮貌的笑立即消失了,震驚地看著周不聞。
李大頭,原名李敬,我少年時代最好的朋友。記憶中的他,瘦瘦的身子、大大的頭、長腿長腳,配上幾分猙獰的兇狠表情,學校裏沒有人敢惹他。眼前的這個男子,身材頎長、彬彬有禮,細看下除了眉眼有幾分似曾相識,再找不到記憶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