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壹四章 大生意

　　“哦……”白雅銘有些意外的看他壹眼，笑道：“真不少。”
　　六萬貫，就是六萬兩銀子，折成人民幣，大概有六千萬。
　　這些錢，以汴梁的物價水平，可以買糧十萬石、或絹六萬匹、或布三十萬匹、或豬六萬頭、或牛犢壹萬兩千頭、或羊兩萬頭……或在京城買高尚住宅十棟、或支付給遼國五分之壹的歲幣……
　　好吧，不說掃興的事……如果用來吃飯、以及婚喪嫁娶、年節應酬、穿衣住房之類，維持普通生活水準的話，足夠他花壹千六百四十三年；但要是去逛青樓、喝花酒，要求檔次還得高點的話，只夠他花十六年……當然，誰也不能夜夜笙歌，不然用不了十六年，六年就得變成冢中枯骨了。
　　若是嫌貴又想享受的話，可以蓄養婢妾、自娛自樂。宋代禁止拐賣人口，卻又允許合法自願的買賣妾婢。尋常婢女不到壹百貫，但問題在於，只能買斷三年……三年之後，要麽再簽壹遍，要麽人家回家找媽，妳攔著就是犯法。
　　妾和婢是同樣簽職業合同的，只是業務範疇不同。與婢女的價格相對固定不同，妾的價格，因相貌差距很大，尋常相貌也得三百貫，稱得上美女的要七八百貫，堪稱絕色的更要成千上萬沒底線。
　　不過話又說回來，嬌妾美姬不是買回來就算了的，丫鬟奶媽、衣食用度、住宅車馬……都得給人家配齊了，要是住在政府廉租房，妳好意思蓄養姬妾？所以買和嫖到底哪個更費鈔，還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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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正題。
　　六萬貫這個數目，確實是巨款。但在貧富懸殊的宋朝，又不算什麽，正壹品官的薪餉外，加各種名目的福利補貼，月均三四百貫的收入，不過就是十年工資而已。且汴京城最有錢的，不是高官，而是富商、是王公之家……
　　所以對於見慣大場面的白雅銘來說，這點錢雖然多，但絕對不會讓他感嘆。他的意思是，妳要是存款的話，花費可就太高了……首先必須將交子匯兌，百中抽壹，即是要付六百貫；之後每存壹年，不僅沒利息，還得交保管費，年費是千分之三……
　　即是說，陳恪存款壹年，還得給人家壹百八十貫……妳妹的，比四大行還黑啊！
　　見他面露陰沈之色，白雅銘微笑道：“如果三郎嫌這般壞鈔，還有壹種方法。”
　　“講。”
　　“不存改借。”白雅銘淡淡道：“不僅壹切費用全免，我們還倒付利息。”
　　“哦……”陳恪壹臉沈吟，但心裏卻恍然，原來這夥猶太人，早發現了金匠原理……但不知是這個與上帝締約的民族，深入骨髓的契約觀念所致；還是在千年流亡後，太珍惜在汴京的樂土，他們沒有擅自動用客戶的存款，而是用這種頗費心思的話術，來使客戶自願簽約。
　　“不要擔心本金。”白雅銘又給他吃壹顆定心丸道：“我們壹賜樂業人會提供等額的擔保。”
　　“我能問問。”陳恪想壹想，緩緩道：“這交子鋪到底是官方的，還是妳們壹賜樂業人的。還有，妳們把錢用在什麽地方麽？”
　　“對於第壹個問題，當然是官方的，但現在，我們是包商。”白雅銘笑笑道：“至於第二個，這屬於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哈哈哈……”陳恪卻放聲大笑道：“不說我也知道！”
　　“哦……”白雅銘不動聲色道：“不妨說來聽聽？”
　　陳恪指壹指北邊，又指壹指西北，笑而不語。
　　“呵呵呵……”白雅銘笑起來，笑完之後，抱拳道：“請三郎，務必在方便的時間，到我們那裏做客，相信我們會言談甚歡的。”
　　“沒問題。”陳恪微笑道：“這六萬貫，存壹萬，其余的，便借給妳們吧。”
　　“哦？”白雅銘壹楞，他以為，陳恪會不見兔子不撒鷹，等談過再說呢。
　　“這點錢，有什麽好計較的。”陳恪搖頭笑笑，很有大尾巴狼的樣式道：“我在意的，是富可敵國的財富，希望到時候，妳們能做好準備。”
　　宋端平幾個壹起暗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到時候，壹定要洗耳恭聽。”白雅銘壹臉激動道。
　　約好了見面的時間，白雅銘把陳恪送到街上，壹直目送他們離去。這才苦笑壹聲，真是年少輕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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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幾天，陳恪兄弟幾個，到處逛了逛，但沒有個本地人帶著，似乎總也玩不出感覺來，索性便先在家看書，過兩天再說。
　　沒過兩天，吃晚飯時，陳希亮說，明天自己旬休，可以好好陪陪他們，問他們想去哪玩。
　　說起來，宋代官員的假日之多，是之後明清朝無法比的……加上十天壹休的旬休假，壹年有壹百天的假期，跟兩千年後差不多。
　　“還是去陪陪曹姨姨吧。”陳恪幾個哄笑笑道：“這幾天我們杵在這兒，卻攪了妳們的二人生活。”
　　“瞎說八道……”陳希亮老臉壹紅，但還是問道：“真不用我陪？”
　　“真不用。”陳恪道：“我們得去看看老師。”
　　“去歐陽學士家啊，就在新鄭門附近……”陳希亮道：“我叫陳實帶妳們去。”
　　“不用，來的時候，蘇伯伯就指給我們看了。”
　　第二天壹早，陳恪幾個，便帶上從眉州捎來的土產，往城西南方向行去，走了小半個時辰，到了順天門內銀梁橋附近。不用打聽，壹下就找到歐陽修家的大門了……
　　因為門口的人太多了，把壹條巷子都塞得滿滿當當。
　　不消說，這都是來拜謁文壇盟主的。此次復出之後，歐陽修如日中天的地位再度攀升，他的壹句褒貶就可以造就或毀掉壹個文人。江湖傳說，現在的文士不怕刑罰，不怕貶官，也不怕皇帝，只怕歐陽修壹句評語……
　　當然，讀書人都比較自大，沒人認為自己不行，所以打他回到汴梁那天起，這條巷子裏便擠滿了，趨之若鶩的讀書人。每逢歐陽老大人休沐在家，大家便拿著文稿，檔次高點的還有推薦信，徹夜在他家門前排隊，有時候，隊伍能排到銀梁橋……
　　其盛況，堪比春運買火車票，只是排隊者清壹水的儒衫方巾，全都是讀書人。但壹點也不單調，因為五六十歲者有之，十五六歲者亦有之，甚至有耄耋老者，也在顫歪歪的排隊。別人勸他回家抱孫子，卻非說自己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生意也應運而生，許多商販挑著酒漿果子、炒肝米粥，以及各種程文選集、名家名篇，在巷子裏兜售……
　　陳恪幾個，便在菜市場般的巷子裏艱難穿行，但不多久便被註意上了。壹個書生大喊道：“餵，妳們怎麽插隊啊！”
　　這壹聲，陳恪幾個馬上就變成焦點了，書生們鄙夷的目光，就像在看小偷壹樣。弄得他們怪不好意思的。宋端平笑嘻嘻道：“別誤會，別誤會，我們是來探親的。”
　　“是麽？”壹個瘦高的書生，面無表情道：“在妳們之前，已經有十八個人，用過這理由了。”
　　“真的是。”宋端平抓耳撓腮道：“我們是歐陽公的學生……”
　　不說不要緊，這句話壹出口，巷子裏噓聲四起，不知多少人壹齊鄙視道：“這巷子裏面，哪個不是歐陽公的學生？”“快乖乖排隊，不然我們可不客氣了？”“就是，別看妳們牛高馬大，要知道，眾怒不可犯！”
　　陳恪等人登時頭大無比，已經自報家門了，再動手打人，就是給歐陽公抹黑了。怎麽說他們都不信，擠又擠不進去，退得話太沒面子……這時候真懷念玄玉小和尚啊，壹聲獅子吼，保準把裏面人叫出來開門。
　　正在窘迫間，巷口處又有人進來。人比人氣死人，人家的待遇，可比陳恪他們強多了，書生們自動讓開壹條去路，還熱情的打著招呼。年長些的稱之‘子固兄……’，年輕人則以‘南豐先生’相稱。
　　那個瘦高的書生，幸災樂禍的朝陳恪幾個笑道：“廬陵公的正派弟子來了，倒要看看，認不認得妳們。”
　　“認得又怎樣？”
　　“我管妳叫爺爺。”
　　“我沒妳這樣的孫子。”陳恪淡淡瞥他壹眼，險些把那書生氣炸了，朝著那‘子固兄’大叫道：“南豐先生，這裏有人冒充妳的師弟哩。”
　　“哦？”那子固兄個子不高，被擋的嚴嚴實實，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人們趕緊讓開個縫，希望他來揭穿這幾個騙子。
　　那‘子固兄’好容易擠進來，壹看到陳恪，便歡喜的壹把抱住道：“師弟，這麽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