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緣由

　　聖人有雲：君子不重傷。意思是說，正人君子不應該對已經受傷的人再動手打擊。
　　吳解自問還算是正人君子，但他絕對不介意在生氣的時候偶爾轉職壹下，稍稍不那麽君子壹回。
　　所以在“好好談談”之前，他先給了那青年和隨從們壹頓極不友好極其野蠻的毆打，拳拳到肉，鮮血橫飛。場面之慘烈，讓旁邊的陶土看得心驚肉跳，不止壹次勸說“不要打了”、“要出人命的”之類。
　　然而吳解完全不理睬，依然狠揍不止，壹直打得他們眼睛泛白口吐血沫出氣多進氣少，眼看著真的要打死了，才算是停了下來。
　　看著他總算住手，陶土松了口氣。然而下壹瞬間他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吳解竟然拿出療傷藥給那些人吃！
　　“吳大俠……妳這是什麽意思啊？”
　　“給他們療傷唄。”吳解若無其事地說，“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可我的氣還沒出完。所以先給他們治壹治，過壹會兒再接著打。”
　　這話說出來，沒有被慘烈的毆打場面嚇跑的觀眾們迅速消失了壹大半。
　　“贊！師傅妳太帥了！”天書世界裏面，茉莉忍不住歡呼雀躍，為吳解靈光乍現的神來之筆興奮不已。
　　壹直在旁邊看的駱瑜忍不住勸道：“雖然他們冒犯妳在先，不過也用不著這麽狠吧……”
　　“用得著！我得保證他們以後看到我的影子就腿軟，聽到我說話就哆嗦……唉！可惜我手頭上沒有那種更高級的貨色，否則壹邊吃藥壹邊打，效果更好。”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解銘寰用劍尖在已經被扭開四肢骨節，躺在地上像剝了皮的鵪鶉壹樣抖抖抖的青年身上指指點點，“我可以幫妳把他們的筋都抽出來，這樣他們壹輩子都站不起來，永遠也沒辦法再給妳添麻煩。”
　　陶土嚇了壹跳，正要勸說，吳解卻已經笑著說道：“咱們好歹是來求仙的，而且這幾天還在齋戒，弄得滿地血的話……不大好啊，洗起來很麻煩的。”
　　還留在這裏想要看熱鬧的眾人看著被打得血流滿面渾身青紫的青年及其隨從，再看著吳解溫和的笑容，紛紛打了個寒戰，急急忙忙走開了。
　　不壹會兒，偌大的演武廳裏面就變得空蕩蕩的，除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幾個人之外，還站著的只有吳解、駱瑜、解銘寰和陶土。
　　過了壹會兒，青年等人還在哼哼唧唧，看來療傷藥並沒有想象中的效果。
　　陶土不禁又有些擔心，卻見吳解仔細看了看，然後冷笑壹聲，擡腳狠狠地踩在青年肚子上，踩得他慘叫壹聲，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活像壹只燒熟的蝦子。
　　“我是醫生，那些藥是我親手做的，藥效如何我很清楚。”吳解惡狠狠地說，“如果妳這麽喜歡裝死的話，我不介意再把妳打個半死，反正藥還有不少。”
　　那青年嚇得魂不附體，連連求饒，吳解卻並沒有立刻饒過他，又是壹頓拳打腳踢，直打得他連求饒都不敢，只能哀哀地哭，才終於住手。
　　“現在，我問，妳答，明白？”
　　滿臉眼淚鼻涕混著血沫的青年連連點頭。
　　“駱瑜她什麽事情惹妳了？為什麽妳要殺她？”
　　“她是龍君的侍女，是主動放棄人族身份，賣身投靠異族的敗類。潛入青羊觀必定有陰謀！”青年腫得跟豬頭似的臉上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
　　吳解楞了幾秒鐘，然後忍不住以手撫額唏噓長嘆。
　　揍了半天，結果是個缺心眼的笨蛋！
　　龍君，是這個世界對於那些接受供奉、守護壹方的龍神們的尊稱。而所謂的“龍君侍女”，指的是那些天生就有特殊資質，被龍君派出的使者選上，日後會成為龍宮侍者的少女們。
　　龍是壹種很特別的生物，雖然龍族中的絕頂強者大多是男性，可占據龍族主體的女性們卻往往極其討厭男性，以至於幾乎所有的龍宮裏面連條雄魚都看不見——男性的龍族大多喜歡浪跡天涯而且超級邋遢，既不會在壹個地方久居，也不會把自己的臨時住所弄得哪怕是稍稍像點樣子。
　　吳解壹直覺得，那些龍君們之所以討厭男性，大概是被自己族人們給氣的。
　　像駱瑜這樣的女子，壹旦被選定為龍君的侍女，她的家庭就能夠得到龍宮的資助和支持，飛黃騰達榮華富貴往往都指日可待。所以她們在家族中的地位總是很高。但因為遲早要去龍宮當差的緣故，就不會有機會得到什麽實權，是類似於吉祥物的存在。
　　“龍宮侍女多得是，妳怎麽偏偏要找她的麻煩？”
　　“雲夢駱家……世代都是侍奉龍宮的……”
　　這下吳解才算明白他的意思：雲夢郡的駱家世代都侍奉龍宮，早已算是龍宮派系的家族。而駱瑜身為駱家這壹代的龍宮侍女（可能只是侍女之壹），卻跑來青羊觀求學，在那些極端分子看來，的確是很有間諜的嫌疑。
　　不過呢……
　　“呸！她是不是間諜，有沒有陰謀，應該由青羊觀的仙長們決定，妳算哪顆蔥！”
　　吳解又踹了他壹腳，沒好氣地翻白眼，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我是神丹安家的……”青年有氣無力地說。
　　吳解不明所以，正想問問這個神丹安家是什麽來歷，旁邊駱瑜已經開口了：“安家是青羊觀的旁支，三百年前青羊觀弟子安世良安真人因為飛升無望，離開宗門建立了家族。他們家世代都以善於煉丹而著稱，所以才叫‘神丹安家’。”
　　“妳看他的臉色，那就是因為長期在不見天日的靜室裏面學習煉丹，才會變得這麽白。”
　　吳解微微壹楞，問道：“煉丹？那不是應該常年被煙熏火燎嗎？臉應該很黑才對啊！”
　　“妳說的那是‘火煉’法門，因為難度太大、消耗太多，已經被逐漸淘汰。目前壹般的煉丹，是將藥材放入水中，以真氣凝結丹種，然後慢慢培養丹種，吸收藥力，最終制成靈丹——此法名曰‘水煉’，勝在節約材料、成丹容易，缺點是花費的時間比較多。”
　　吳解覺得，駱瑜大概可以算是仙界基礎常識的百科全書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這青年的意思：這家夥出身安家，而安家是青羊觀的旁支，所以他心裏儼然以青羊觀弟子自居。看到駱瑜這麽壹個“間諜”，他的“主人翁精神”頓時發作，加上他顯然壹貫囂張跋扈慣了，就上演了這麽壹出。
　　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吳解也懶得再跟這混賬小子廢話，擡腳將他踹昏，又把那些助紂為虐的隨從們也壹個個打昏，全都將四肢扭脫了臼，然後便和同伴們施施然離去。
　　等他走遠之後，演武場中的空氣壹陣波動，李逍遙和張龍的身影顯露了出來。
　　“我就說沒事的，死不了人。”張龍大大咧咧地笑著說，“他們有分寸的。”
　　“別說得那麽輕松！剛才要不是吳解反應夠快，那壹劍下去咱們就尷尬了！”李逍遙沒好氣地說，“妳當然不在乎，反正當初在父親面前拍著胸脯保證的是我又不是妳……”
　　“就算壹劍下去也來得及救，妳怕什麽？”
　　“是啊，大不了父親回來問‘駱家的小姑娘表現怎麽樣’，我低頭縮腦回壹句‘我壹個不小心，她讓人壹劍砍了個半死，好在救回來了……’二師兄啊！咱們幾百年的交情，妳就這麽等著看我的笑話啊！”
　　“按照規矩，咱們不方便出面嘛。”
　　“都動刀動劍要砍人了！還不方便出面？！”李逍遙氣得幾乎連鼻子都歪了，“妳不方便出面也就罷了，妳攔著我幹什麽！”
　　“妳出面我出面，那不都破壞了規矩嘛。”
　　“拔劍砍人就不破壞規矩嗎？現在是在齋戒啊！妳聽說過哪家齋戒的時候拔劍砍人的！傳出去我們青羊觀的臉往哪裏擱！”
　　“到最後也沒砍死砍傷嘛。”張龍笑呵呵地說，“而且這件事也還是有收獲的。妳看吳解在那種情況下都沒動手殺人，心性很好嘛！”
　　這話倒也還算是有點效果，李逍遙吹胡子瞪眼睛怒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再發飆，只是冷冷地瞪了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壹眼，就跟著張龍走出了演武場。
　　“妳不把那些人救起來嗎？”
　　“吳解下手很有分寸，死不了。”
　　“不死也殘了吧，關節都扭成那樣了。”
　　“他沒當場把人打死就算是給咱們面子了，還想怎麽樣？”
　　“可總不能就扔在那裏吧。”
　　“等壹下找大師兄來處理，他最擅長療傷。”
　　“接個脫臼而已，又沒缺胳膊掉腦袋的，用得著找大師兄嗎？”
　　“當然要找大師兄！除了大師兄，誰還有辦法讓人外表看上去什麽事都沒有，卻連著好幾年都難受呢？”
　　“……原來妳還沒消氣啊！”
　　“廢話！”
　　聲音漸漸遠去，過了壹會兒，幾個晃晃悠悠的機關人走過來，擡手擡腳將躺在地上的眾人擡走，又過了壹會兒，它們重新回來，將地面壹頓清理，重新弄得幹幹凈凈，看不出半點打鬥的痕跡。
　　而這件事的影響也漸漸表現了出來，從那以後，無論來自哪裏的求仙者，看到吳解都多了幾分敬畏。
　　吳解並不介意這種情況，依然每天和大家壹起學習，看起來沒什麽不同。
　　時間過得很快，考核的日子壹眨眼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