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道曰和諧

　　高臺萬丈巍峨入雲，而周圍的雲霧之中，則錯落著數不清的雲床。每壹張雲床上都有壹兩位修士端坐，充滿期待地註視著被環繞在中央的高臺。
　　青冥劍宗掌門郭天君雙目微瞇，看著那目前還空著的高臺，臉上帶著笑容。
　　“師祖，您為什麽這麽高興呢？”坐在他身邊的，是青冥劍宗當代的後起之秀宇文理。修道三千年便成就長生，更難得的是對本門祖師青冥神君所傳“仗劍高歌訣”領悟不同凡響，迥異於尋常弟子“快意由心”的思路，更為包容博大，未來大有可期。
　　在徒孫之中，郭天君最為欣賞的就是宇文理，所以就連來聽知非天君講道，都要把他帶在身邊。
　　這自然讓不少弟子為之眼紅，不過甚至都不用郭天君開口，青冥劍宗執法長老淡臺天君就直接把話放了出來：“掌門之所以重視宇文理，是因為他足夠優秀，值得重視。如果妳們也想要得到類似的待遇，三千年證道長生，五萬年開辟洞天，這兩個隨便做到哪個，我就做主按照宇文理的標準給妳們安排待遇。要是妳們能夠更進壹步，百萬載道成不朽，那我們這幾個老家夥都要翹起大拇指，贊妳壹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連掌門都可以傳得！”
　　這話便將所有的質疑和不滿都堵了回去，百日築基、二百年金丹、三千年長生、五萬載洞虛、百萬年間道成不朽，這是諸天萬界公認的“天才”標準。諸天萬界雖然廣大，可天才的數目並不很多，而且越到後面難度越高，得到重點栽培也是理所當然。
　　能夠百日築基者數不勝數，最多略微引起壹些重視而已；二百年內修成金丹的便要少得多，每壹位都足以讓師門調撥壹筆專門的資源，安排專門的高手照顧；三千年內道成長生，已經是足夠作為壹個大派門面的後起之秀，比如宇文理這種，任何壹個門派都會悉心栽培，盡可能給他最好的待遇；五萬年內踏入洞虛境界的真君，足以讓他的師長們不惜代價培養他，讓敵對的門派不惜代價去將其抹殺——至於百萬年內成就不朽天君的，甚至被視為造化神君的預定，被那些真正不死不滅、幾乎無所不能的大能之士以平等的態度對待。
　　宇文理對自己的成績，平素也是頗為自豪的。他跟師祖郭天君頗為親厚，說話自然也不需要太過謹慎，所以見郭天君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便忍不住問了壹下。
　　郭天君聞言壹笑：“妳可知道今日要講道的是誰？”
　　“應該是知非天君吧？”
　　“沒錯，玉京派知非子……妳對他有多少了解？”
　　“弟子所知不多，只知道他神通廣大戰力驚人，更有壹把無敵神劍。神劍出鞘之時，天君境界之中幾乎無人能夠抵擋。”
　　“知道這麽多也不錯了……那妳知道他如今多大年紀嗎？”
　　宇文理壹楞，猶豫著問：“莫非不到百萬歲？”
　　不足百萬歲道成不朽，便是諸天萬界公認的天才標準，也意味著有很大可能證道造化。宇文理見師祖如此重視知非天君，下意識地就往最高標準靠攏了過去。
　　“百萬歲？”郭天君露出壹絲苦笑，“若他有百萬歲，那也不過就是尋常天才晚輩罷了。老夫也是摸到了造化門檻的人物，怎麽會因為聽他講道而如此高興呢？妳記得前日裏孔璋天君講道之時，老夫是什麽神情嗎？”
　　“當時師祖您坐在那裏面無表情，似乎漫不經心的樣子。”
　　“對啊，就是漫不經心。孔天君也算是有些本事，兩千萬年成就不朽，也算是不錯了。但壹個新晉的天君，對於大道能有什麽深刻的理解呢？我略微聽了壹下，不過就是有為道無為法那套而已，昔日神門伐道之前就已經有人提出了，壹點都不新鮮！”
　　“那麽……這次呢？”
　　“這次就不同了！”郭天君微微壹笑，“那知非道友，道成不朽之時，只有四千歲而已。”
　　宇文理的眼睛頓時瞪大了，過了好壹會兒才回過神來，差點就大吼起來：“四千歲？！他……他才四千歲？！這麽年青？！”
　　“沒錯，就是這麽年青。”郭天君嘆道，“老夫四千歲的時候，才剛剛修成長生；很多人四千歲之時，連長生都沒能修成；若是有人四千歲踏入洞虛境界，便已經是不可思議的超級天才……可他才四千歲，便已經道成不朽了！”
　　宇文理茫然地眨著眼睛，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諸天萬界這麽大，比他更天才的也不是沒有。那是傳奇中的傳奇，強者中的強者，神君中的神君，不僅我們，就連造化神君都要仰視的偉大存在。知非道友雖然比起那壹位差了少許，可也已經是我輩需要仰望的強者了啊！”郭天君的話語之中滿是唏噓之意，“如果沒有意外，用不了多少年，我們就會聽到他證道造化的消息。”
　　宇文理連連點頭，能夠四千年道成不朽的人物，證道造化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任誰都不會懷疑。
　　“所以老夫就很期待了，期待聽他講道，看看他究竟是走了什麽道路，又有哪些領悟……若是能夠有所收獲，沒準可以讓我在通往造化境界的路上再邁出壹小步。妳可知道這次為何來了這麽多天君觀禮？原因就在於此。”
　　“事實上……就我所知，這次的新三十三天開山大典，雖然弘道神君不會開壇講法，但僅僅是為了聽知非天君講道，諸天萬界不朽後期以上的天君們，幾乎已經全部都趕來了！”
　　正說話間，高臺之上人影扇動，壹個穿著樸素道袍的青年憑空走了出來。
　　包括郭天君在內，所有雲床上等待講道的聽眾們不約而同地眼前壹亮，無論之前在做什麽，全都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向吳解。
　　面對無數雙眼睛的註視，吳解從容地微笑著，沒有半點不安膽怯。
　　他隨手壹揮，面前出現了簡單的幾案和蒲團，然後便坐了下來，猶如在自己家裏壹樣。
　　“在下知非子，見過諸位道友。”
　　周圍的雲霧之中，無數聲音轟然回應，全都是客套的話語。
　　吳解笑了笑，又說：“我想大家應該也等了很久，那麽寒暄或者客套就算了，讓我們直奔主題吧。”
　　“今日我所講之道，名為和諧……”
　　……奇異的香氣猶在空中飄蕩，大道震動的異象似乎還在眼前閃爍。吳解雖然已經講完離開，可高臺周圍雲床上的聽眾們卻沒有任何壹個起身離去的，全都坐在那裏沈思和感悟。
　　這不能怪他們孤陋寡聞，更不能說他們少見多怪，實在是吳解所講之道太過玄奇精妙，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眾人之中，聽得最為入神的自然是那些不朽巔峰，已經摸到了造化境界門檻的前輩們。他們原本就有很深厚的積累，聽完了吳解的講道，將那奇異的“和諧之道”和自己往日的積累感悟對照，心中頓時就有了新的理解，有了和過去完全不同的明悟。
　　不知道過了多久，壹個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好壹個和諧之道！本宮修煉多年，也已經積累了三千大道，卻始終覺得自己臨門那壹步尚欠火候。如今才知道，原來當年邁出第壹步的時候，就已經偏了！”
　　她的話語之中帶著無形的魅惑之力，讓人不由得升起憐惜之意，就連那些修為高深的不朽天君，也不禁聽得有些出神。
　　“蘇娘娘乃是世上聞名的高人，青丘壹脈的名聲至少有三成是妳打出來的，怎麽會走偏了道路呢？”壹個帶著鏗鏘劍鳴的聲音問道。
　　“明霄道友何必明知故問呢，以妳的修為，難道聽不出問題所在？”
　　“我承認知非道友的和諧之道的確精深奧妙，日後要證道造化，定然比我等容易許多。但正所謂壹人壹條道，妳走妳的，我走我的。他的道路正確，並不代表妳我的道路錯誤啊！”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妳我修煉億萬年尚且沒有能夠證道造化，又有什麽底氣堅持自己的道路沒錯呢？”壹個似虛似實的蒼老聲音嘆道，“凡人常說，聞君壹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聽得這和諧之道，老朽才明白我那虛實之道究竟哪裏還有缺憾……呵呵，此行果然值得啊！”
　　說話間，他話語之中那似虛似實的氣息便在不斷減弱，整個人的氣息反而不斷提升，猶如壹株雨後春筍，從陰影裏面迸發出來，正在茁壯成長。
　　“咦？！敬源前輩，妳這是要……”
　　“沒錯，老朽今日聽道，總算是將虛實之道的最後壹個環節補上，從此大道圓滿，想要再準備更多也已經沒有可能。索性就當著大家的面，沖擊造化境界吧！”
　　說完，漫天雲霧壹起散去，卻見壹座靠近高臺的雲床上，壹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站在那裏，身上騰起壹股似虛似實的氣息，正在緩緩地轉變，慢慢平息，似乎隨時都要消散，卻又有壹種奇異的韻味，正在從他的身上升起。
　　“老朽環闐派敬源道人，困頓於不朽巔峰之中已逾億萬載，如今蒙知非道友所賜，總算找到了機會更進壹步的機會，那這就踏出最後的壹步吧。”他環顧周圍，向壹些老朋友們拱手之意，“諸位，我先走壹步了！”
　　說完，壹道璀璨的光芒從他身上驟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