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坑人夜宴(下)
明朝偽君子 by 賊眉鼠眼
2018-7-10 17:02
時近子夜,燕來樓裏燈火通明,鶯歌漫舞。
樓外壹片漆黑,無數人影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逼近燕來樓正門。
正門口的紅燈籠下,肅立著十幾名寧王帶來的侍衛,他們像標槍壹般筆挺地站著。
紅燈籠照射的範圍之外,夜色漆黑如濃墨,悄然無息間,侍衛們的身後出現了二十余條輕巧如靈貓般的錦衣校尉,丁順親自領頭,眾人貓著腰,悄無聲息地緩緩接近侍衛。
壹顆石子從遠處扔來,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侍衛們壹楞,目光剛被石子吸引,便聽得身後壹聲呼哨兒,丁順伸手快如閃電般朝壹名侍衛的脖頸後狠狠劈去,壹掌劈落,侍衛哼都來不及哼便仰身倒地,其余的十幾名侍衛被校尉們如法炮制,同時被劈暈,唯獨壹名校尉下手略輕失了手,侍衛痛得大呼壹聲:“有刺——”
話沒說完便被校尉又狠狠補了壹掌,終於不甘心地暈過去了。
壹切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當然,過程略有瑕疵。
放倒了十幾名侍衛,丁順冷著臉朝那名失了手的校尉狠狠踹了壹腳,壓低了聲音怒罵道:“沒吃飯還是把勁兒都用到娘們兒身上去了?狗娘養的,差點壞了大人的大事!”
校尉紅著臉尷尬地笑了兩聲。
燕來樓正門前的寧王府侍衛全部放倒,被校尉們悄悄拖走,漆黑夜色裏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秦堪已換上了大紅色的鬥牛服,壹臉冷凝地緩緩走來。
錦衣衛系統裏的服色並不全是飛魚錦袍,事實上高級別的錦衣衛武官可以穿鬥牛服和皇帝欽賜的蟒袍,比如指揮使牟斌,他最常穿的便是弘治十三年由先帝欽賜給他的蟒袍,而秦堪如今已是從三品武官,錦衣衛裏的二號人物,已有資格穿鬥牛服了。
秦堪走到正門前站定,丁順上前笑道:“大人,寧王和塗從龍還在閣子裏抱著粉頭喝花酒,快活得緊呢。”
秦堪點點頭,然後站在門前朝遠處的夜色張望,仿佛在等什麽人到來。
半炷香時辰過去,壹乘二人擡的官轎悄然走來,官轎後面還跟著十余名穿著便裝的官員,秦堪嘴角露出笑容,不急不徐地迎上前去。
官轎擡到燕來樓的門前落地,秦堪親自上前掀開了轎簾。
簾子掀開,露出轎內壹張蒼老正氣的臉龐,赫然竟是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李東陽身後跟著的官員裏,為首的是都察院右都禦史戴珊,以及十余名都察院監察禦史,和數名六科給事中,他們全是朝中的言官,以罵人參劾為生。
秦堪輕輕壹笑,將李東陽攙扶下轎,道:“下官冒昧,深夜驚擾大學士和諸位大人,實在罪該萬死,求老大人和各位大人們莫予怪罪。”
李東陽顯然剛從家中被窩裏被人請出來,老眼惺忪,目光不善地剜了他壹眼,道:“秦堪,妳把老夫和諸位大人叫來,最好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等已老邁,這把老骨頭經不得妳胡鬧折騰。”
“老大人放心,下官自然有非常正當的理由……”
李東陽重重壹哼:“速速道來。”
“是這樣的,下官的屬下今日來這燕來樓收上月的平安銀子,卻無意中發現寧王殿下和都察院的監察禦史塗從龍大人在燕來樓裏抱著姑娘喝花酒,舉止……咳,頗為放浪不羈,屬下向下官稟報之後,下官思之再思,覺得此事不可兒戲,只好請諸位大人來親眼瞧瞧,否則將來下官若報上朝廷,寧王若不承認,下官也拿他沒法子……”
秦堪壹番話說完,包括李東陽在內,所有官員皆變了臉色。
大明的官員逛青樓喝花酒本不算什麽大事,甚至可以算是風雅之事,常有許多官員或才子與某名妓的纏綿故事被文人編為話本唱本,廣為傳唱,天下人引為風流韻事,羨煞妒煞,從無半點不妥。
可今日寧王和塗從龍喝花酒,卻令在場所有官員變了臉色,人人臉上皆露出憤慨之色。
因為今晚,委實不是喝花酒的時候。
右都禦史戴珊顫巍巍上前兩步,又驚又怒地指著秦堪:“妳,妳胡說!我都察院的禦史怎會來青樓?必是妳這小兒汙蔑!”
秦堪眨眨眼,笑道:“戴老大人若不信,上去親眼瞧瞧便是,當著大學士和諸位大人的面,下官怎敢有壹字誑語?”
戴珊喘著粗氣,也不顧李東陽在前,大失儀態地獨自闖進了燕來樓,李東陽意味深長地瞧了秦堪壹眼,微微壹笑,也跟著戴珊進去了,後面壹群言官禦史緊隨其後。
秦堪苦笑不已,李東陽剛才那壹記眼神,似乎又把自己看穿了,老狐貍終究是老狐貍,怎麽也瞞不過他,滿朝上下秦堪誰都敢坑,唯獨不敢坑李東陽,老家夥太厲害了。
※※※
燕來樓的大茶壺和老鴇等人已被丁順派人控制住,偌大的大堂內空無壹人。
丁順陪著笑在前引路,戴珊陰沈著臉,壹言不發地上了樓。順著丁順手指的方向,戴珊重重壹哼,七十多歲的老頭兒踹門的力道不比年輕人差,氣急敗壞的表情仿佛戴了綠帽的丈夫捉奸似的。
虛掩的房門被壹股大力踹得奄奄壹息,巨大的聲響令閣子內的人壹楞,扭頭看去,卻見戴珊怒氣沖沖站在門口,壹把白須無風自動,凜凜如天神下凡。
戴珊的身後,李東陽和壹群言官禦史們目瞪口呆地盯著房內眾人。
他們不能不震驚,閣內的畫面委實太過淫靡放浪,寧王朱宸濠腰間盤著壹名渾身赤裸只著片紗的女子,二人在閣內的軟榻上使勁蠕動,監察禦史塗從龍坐在桌邊,懷裏摟著的女子正將酒灑在自己高聳白皙的酥胸上,塗從龍滿臉淫笑,像條狗似的伸著舌頭在她胸上舔舐著酒液,房內的廳堂裏,壹名披著薄紗,紗下壹絲不掛的女子像條蛇似的扭動獨舞,另壹名赤裸女子壹旁撫著古琴,琴聲雜亂急促,仿若雨打芭蕉,激烈中透著幾許令人口幹舌燥的騷動。
這壹幕簡直比春宮圖更奔放,更直白。
秦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中頗為後悔。早知道他們玩得如此不羈,自己應該晚點再出來,多少也盡興壹番才是,這樣的淫靡畫面,打死杜嫣都做不出來的。
可惜了……
隨著戴珊的憤然壹踹,屋內屋外所有人的動作仿佛全被定了格,壹片寂靜中,唯獨只有兩名不知狀況的女子猶自發出銷魂的喘息呻吟。
場面太安靜,朱宸濠和塗從龍顯然吃了壹驚,連動作都沒有絲毫改變,仿佛被瞬間凝固了似的。
秦堪下身頂著小帳篷緩緩走出來,見朱宸濠衣袍下身的下擺撩了起來,壹條腿筆直站在地上,另壹條腿屈膝踩在軟榻上,女子像壹條纏繞著老樹的青藤似的,雙腿淩空盤在他的腰間。秦堪兩眼壹亮,脫口贊道:“好姿勢!這壹式我倒從沒見過,王爺龍精虎猛,而且如此有突破性,下官為王爺賀。”
見到秦堪走出來,驚呆的朱宸濠終於回過神了,急忙將懷中女子重重壹扔,女子壹聲痛苦的呻吟,當即背過氣去。
“秦堪,妳,妳竟敢給本王下套?”
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朱宸濠,此刻朱宸濠全明白了,壹雙殺意森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秦堪。
塗從龍早已推開了懷中女子,不敢直視屋外眾人的冰冷目光,冷汗順著額頭潸潸而下。
“王爺此言差矣,下官怎敢給王爺下套?分明是見王爺槍挑群雌,神勇無敵,下官趕緊找來朝中各位大人,為王爺現場吶喊助威,以增雅興。”
朱宸濠怒道:“妳此舉什麽意思?以為捏了本王的把柄嗎?本王非朝中大臣,宿妓有何不可?”
戴珊臉上籠罩著壹層寒霜,目光陰沈地盯著朱宸濠,上前壹步緩緩道:“王爺宿妓本無不可,不過王爺似乎忘了,藩王不得勾連朝中大臣,還有最重要的壹點……”
戴珊的目光愈發陰寒,語氣仿佛都透著刺骨的寒意,壹字壹句道:“……最重要的是,先帝大行不足壹月,皇上早已昭告天下,舉國服喪,全民素縞,國喪壹年之期,期間凡我大明境內城鎮,凡我大明官員百姓,不得飲酒,舉樂,宿妓,違者,視之為大逆!”
朱宸濠渾身劇顫,臉色刷地壹下全白了。
大事不妙!本王中了秦堪的奸計!
這是朱宸濠此刻腦子裏唯壹的念頭。
朱宸濠只覺身軀壹陣陣的冰冷,如同墜入冰窖,看著周圍那壹道道憤怒噴火的目光,朱宸濠如同壹只落入陷阱的獐子,喉嚨嘶嘶作響,神情越來越惶然驚恐。
慌亂中,朱宸濠的目光掃過秦堪,見秦堪嘴角噙著冷笑,獵人般看著落入陷阱的傻獐子,目光深邃,神秘莫測,毫無疑問,那只傻獐子自然是朱宸濠他自己了。
李東陽身後的那群禦史們在沈默中憤怒地爆發了。
壹只不知是誰穿過的鞋子狠狠甩在朱宸濠的臉上,禦史們紛紛沖進屋內,正義凜然的責罵如沸水般翻騰起來。
“朱宸濠!妳這無君無父的奸賊!枉妳說什麽留京為先帝守孝哭靈,今日便讓我等好好見識妳這張虛偽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