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帝之說

　　“所以說，當皇帝聽起來威風，看起來羨慕。”徐子陵淡淡地道：“可是妳也許不知道，做皇帝的人，是這個世上最不快樂的人。不說別的，就說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沒有壹個是團結的，每壹個都爭寵鬥溺，不但樣貌，還有身段，家世，榮祿，甚至生的是兒子是女兒，也有比鬥壹番。宮中生個兒子不容易，如果不是貴人不是寵妃，兒子還沒有生下來，就會讓人給毒死了。好不容易兒子生下來了，又好不容易長大成人了，他們還相兄弟相爭，手足相殘，為了皇位，甚至不惜迫害父親。這樣的皇帝，做起來有意思嗎？”
　　“親人不說。”徐子陵又舉另壹個例子道：“說說別人，忠臣奸臣臉上沒刻字，誰知道誰忠誰奸？再說人是會變的，忠的可以會變奸，奸的可能會為忠，當然，這個可能很小。做皇帝誰敢相信臣子啊？他不知道那壹個正在磨刀霍霍準備謀朝篡位，不知那壹個才是真正可信的，不知那壹個是人才，不知那壹個是庸才。做皇帝簡直就連覺也睡不安穩，怕有人謀反，怕有人刺殺，這樣的皇帝，做起來會過癮嗎？”
　　“壹個人做皇帝，得天天聽著大臣在下面吵，都為天下的事在吵，又為大臣自己的勾心鬥角也在吵，多煩！”徐子陵平靜地道：“要是不管，天天吃喝玩樂，那就是昏君，沒幾年就會像楊廣那樣，完蛋大吉！如果親力親為，做到最好，大公無私，那就是楊堅，雖然江山牢固，可是活得累，活壹輩子，全幫別人活了。所以雖然說皇帝天天人人想做，可是真要做到了那壹個位子，相信絕大多數的人都會叫苦連天的，可是偏偏，他還無處可說，只能自個承受！不然皇帝又怎麽會自稱做孤家寡人呢？”
　　“……”高冠男子聽了徐子陵說完，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從來只想過如何去爭天下，而不是治理天下，因為他從來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那樣的壹天。他從來沒有想過做皇帝原來這麽難，他從來沒有想過做皇帝原來是這麽的苦，他從來沒有想過做皇帝原來是這麽的不容易！
　　“杜總管，妳要不要聽我對妳真心的評價？”徐子陵看了壹眼高冠男子，緩緩地問道。
　　“說。”高冠男子壹拍大腿，豁出去了道。
　　“妳根本就不是壹個當皇帝的材料。”徐子陵眼睛也不看杜伏威，只是搶過他手中的酒壇，喝了壹口，道。
　　“說清楚些。”高冠男子帶點嚴肅帶點冷然地道。
　　“第壹，妳的聲譽大差。”徐子陵看了壹眼高冠男子，微微搖了搖頭道：“妳的名氣就算再大，妳的江淮軍就算再強，也得不到天下老百姓的支持，也得不到天下人的信服，如果妳真的強行要做皇帝，保證天天有老百姓謀反。不，只要妳強行稱帝，就會有無數的勢力攻妳，有無數勢力打著拯救萬民的旗號來攻打妳！”
　　“第二呢？”高冠男子虎著臉問。
　　“第二嘛，妳出身太低。”徐子陵又搖搖頭道：“做皇帝雖然說不講究出身，就算流氓平民壹樣可以當皇帝。可是現在跟漢朝那個時候不同了，妳也不是劉邦，妳沒有他那種人格魅力，妳沒有他那壹幫良臣名將，妳甚至沒有像他那樣的壹個無敵的對手。妳知道嗎？劉邦大半的天下是撿回來的，是那個項羽打下來之後，再撿到手的。妳沒有他所具備的壹切，妳出身低微，跟我壹樣，是壹個小混混出身，妳想當皇帝？不容易，首先四閥中人就不會有任何壹個人支持妳，達官貴人也不會對於有什麽好感，妳想不得到他們的支持就想順順利利做壹個皇帝？簡直做夢更快壹點。”
　　“還有第三嗎？”高冠男子臉也變成死板的棺材臉，冷冷地問。
　　“當然。”徐子陵點點頭道：“第三點，妳個人能力不夠。”
　　“什麽？”高冠男子聽了，帶點怒氣地責問道：“我雖然不是什麽三大宗師，可是多少也是雄霸壹方，妳敢說我能力不夠？”
　　看見高冠男子生氣了，素素不安地拉了拉徐子陵的衣袖，示意他的言語不要過激，以免激怒了對方。
　　徐子陵卻不在乎，他只是伸手輕輕撫了壹下素素的頭發，拍拍她的小腦袋示意她放心。壹邊對高冠軍男子道：“我就是說妳的能力不夠。三大宗師武功是很牛，可是他們是做皇帝的材料嗎？妳以為寧道奇那麽牛就壹定會皇帝嗎？根本不是那麽壹回事！妳武功再好，又有什麽用？妳會用計麽？妳會用人麽？妳會用妳的資源去擴大和加強妳的軍隊嗎？妳會用妳的本事使妳領地的子民信服妳並且富足起來麽？不會！這些妳都不會！”
　　“如果換成是別人，可能打不了妳那麽大片的領地。”徐子陵輕輕地道：“這些都是靠妳沙場的經驗和強蠻的武功打回來的，這是妳的壹種本事。可是換成是別人，如果有那麽強大的軍隊，得了那麽壹大片領地，妳知道他會怎麽樣嗎？他會做得比妳好得多，他會慢慢地積蓄實力，慢慢地問鼎天下。”
　　“妳，袖手乾坤杜伏威。”徐子陵下斷語道：“妳也許是壹個能名動天下的英雄，可是絕對不會是壹個皇帝，而且就算給妳當皇帝，妳也做不了！我敢說，妳從來就沒有想過如何去當皇帝，妳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當上皇帝，對嗎？”
　　“對。”高冠男子神色木然冰冷地點頭道：“我的確沒有想過。”
　　“妳的誌向和能力決定了妳的命運。”徐子陵又喝了壹口酒，道：“妳最多能做壹個什麽公候什麽王爺就頂天的，這還是妳日後放棄爭霸天下時，別人封給妳做的。如果妳壹直頑抗到底，說不定還會壹無所有。”
　　“我這輩子是沒指望了？”高冠男子忽然這樣問。
　　“寡婦死了獨生兒子！”徐子陵打比喻道：“絕對沒指望了！”
　　“得了‘楊公寶庫’也沒希望？”高冠男子又問。
　　“沒有。”徐子陵肯定地道：“先不說妳能不能得到‘楊公寶庫’，就算妳能得到，妳知道裏面有什麽東西嗎？妳以為裏面真的有無數的金銀財寶和刀槍劍戟嗎？如果楊素真的有那麽雄厚的實力，他位極人臣又手握兵權，不早就謀反了？為什麽他的兒子楊玄感謀反不成功呢？楊玄感的武功在整個大隋皇朝裏數第壹，手下精兵無數又智略過人，曾殺得高麗血流成河，立下不世奇功，為什麽他會失敗？為什麽他不取出‘楊公寶庫’？”
　　“難道說‘楊公寶庫’只是空穴來風，只是傳言？”高冠男子大驚失色，急問道。
　　“是不是江湖傳言？”徐子陵搖搖頭，道：“我相信不會是，可是更相信‘楊公寶庫’並沒有壹般人想像中那麽多東西。‘楊公寶庫’為什麽會傳說得之可得天下呢？因為很簡單，它有地利之便，壹旦得之，可以馬上起義。至於它在哪裏，我跟妳直說也可以，皆因就是告訴妳也沒有用，妳取不出來。”
　　“在哪？”高冠男子急問道。
　　“皇城帝都。”徐子陵微微壹笑道：“有那裏，有壹些兵器，壹旦取出來，馬上就可以通過秘道攻擊皇帝宮殿，所以說得之可以得天下，說的就是這個地利，而不是什麽天大的財富和軍力儲備。”
　　“什麽？”高冠男子傻了眼，好半天才喃喃地道：“‘楊公寶庫’只是壹個作為刺殺皇帝的秘道存在？它沒有財寶和軍器？怎麽會這樣？”
　　“妳現在明白了吧？”徐子陵搖搖頭道：“羅剎女為什麽要弄那壹塊‘萬歲’古玉出來典當呢？還不是想挑撥我們中原人內鬥？如果‘楊公寶庫’真的那麽有用，真的可以取得出來，她為什麽還要大肆宣揚？她們高麗現在國弱民貧，正急需大批的財寶救難，她為什麽不自己取出來呢？這個簡單的道理，壹想可知。”
　　“這個‘楊公寶庫’取不出來？”高冠男子忽然如此地問。
　　“打開之後，只要壹條路。”徐子陵點點頭道：“那就是壹路直通宮殿，後路全被封住了，如果不攻擊皇宮，永遠也無法出來。那就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根本沒有後路，只要攻擊楊廣，然後占領帝都，沒有別的路可走！現在，妳還要去取嗎？”
　　“妳去過嗎？”高冠男子問。
　　“沒有。”徐子陵否定道：“羅剎女去過，她本來就是刺殺楊廣的，所以更加合心意了，幹脆化妝成宮娥去刺殺楊廣，可是後來失敗，逃了出來，最後才發生壹系列的事。”
　　“難怪她也只拿了壹塊‘萬歲’古玉。”高冠男子聽了，重重地點頭道：“我現在明白了。雖然我不完全相信妳的說話，可是我也沒有懷疑，因為妳這個人很奇怪，不像是會說謊騙我的樣子。我聽過無數人對我的評價，妳的評價是最讓我難受，最讓我生氣，也是最讓我信服的！”
　　“所以。”高冠男子搶過徐子陵的酒壇，幾大口喝幹手中的酒，然後站起來，隨手扔掉酒壇，臉無表情地沖著徐子陵道：“我想跟妳打壹個賭，如果妳贏了，我從此不再過問‘楊公寶庫’的事。也不過問妳日後是不是會取出‘楊公寶庫’，皇帝什麽的就不想了，我還是回去當我威風的杜總管，還是當我快樂的草頭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