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情傷別離

　　當徐子陵在壹天的夜晚抱著她回來，靜靜地把她交還給她娘親的手裏的時候，她就知道，他要走了。
　　她沒有流淚，只是微笑著向他張開雙手，要他抱抱。雖然平時她在娘親的面前絕對不敢有任何越禮的行為，可是現在她不在乎了，她只想再感受壹下他的氣息，再感受壹下他的擁抱，再感受壹下他的溫暖，再感受壹下他溫柔，再感受壹下他的親吻……
　　她沒有哭，壹直微笑著。她要笑著看他離去，她要讓他走得安心。
　　他要去做的事，她幫不了什麽忙，她只要靜靜地等待他的歸來，在那之前，她只要微笑。淚水會模糊她的雙眼，淚水會讓她的視線迷離，淚水會讓她看不見他離開的背影……所以，她要微笑。
　　徐子陵輕輕撫摸著單婉晶的小臉，親吻著她光潔的小額頭，印吻著她的柔唇，他把她輕輕擁抱……他害怕自己壹用力，她就會像自己的心壹般破碎掉，會再也舍不得將她放開，會再也舍不得離開。徐子陵把她輕輕地遞給滿臉溫柔滿臉微笑的美婦人，他也想沖著她笑笑，可是卻笑不出來。
　　他也向她張開雙臂，渴望她也給自己壹個擁抱。
　　美婦人寬容地笑笑，先是伸出手拍拍他的頭頂，輕撫壹下他的長發，再撫動壹下他的面頰，再後將他輕輕圈擁，連同懷中的單婉晶……
　　她甚至也像徐子陵親吻單婉晶壹樣，親吻著徐子陵的額頭。
　　三個人在緊緊相抱，誰也沒有放手。
　　當單婉晶壹滴清涼的淚水滴灑在徐子陵的手上的時候，徐子陵忽然渾身壹震，放開手，輕輕地拭去單婉晶美目裏的淚水，又對她努力地微笑壹下，退後兩步，並不轉身，卻化作壹道白虹飛起，穿窗而去，壹下子消失在外面的灰暗之中，壹下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碧波之上。
　　單婉晶看見徐子陵走了，忍不住放聲大哭，淚如雨下。
　　她不是不會哭，她也是個水做女人，她不是不想哭，而是還未到時候。在剛才，她希望看著他離開，希望他看著她微笑地表情，希望他走得安心，希望他走得無牽無掛，所以，她極力在笑。
　　可是現在，他已經走了，她已經沒有剛強的必要，她已經沒有再笑的理由，她已經沒有再堅持苦忍那壹份刺骨錐心的傷痛的可能，所以，她放聲大哭，在她母親的懷裏。
　　美婦人也悄悄地垂下兩行清淚，她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理還亂的感覺，她也同樣不願意他離開，她寧願他壹輩子呆在她的身邊，自己壹輩子看著他跟自己的女兒打打鬧鬧，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可是，他有他遠大的誌向，這種誌向超乎她的想像般巨大，並不是普通人的那種俗世之誌，她不想阻止他，她也不能阻止他，她只希望他會在實現這個誌願的時候，那條路走得更容易壹些，更順利壹些。
　　如果他有壹天真的實現了他的誌願，那麽女兒的事就容易了，就不會再有什麽祖規能阻擋在他們的面前了，祖規再也無法約束他們的結合了。相信到那個時候，自己也可以常常看著他，天天看著他和自己的女兒快樂地過日子，那樣，自己的心也就心滿意足了。
　　美婦人輕輕拭去眼中的淚水，又摟緊懷中的寶貝女兒，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心，用這壹種方法寬慰著她。
　　她不知道如何開口才能安慰到她，她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只有伴在女兒的身邊，陪伴著壹起面對，壹起承受，才是最好的安慰方法。
　　“娘，妳為什麽不留下他？妳說的，他壹定會聽的，他最聽妳的……”倒是單婉晶哭了壹會，忽然擡起淚眼，可憐兮兮地問。
　　“我留得他壹時，難道留得了他壹輩子嗎？”美婦人微微壹笑，幫單婉晶擦拭去小臉上縱橫交錯壹塌糊塗的淚痕，溫和地道：“他始終都要走的，妳也明白的。如果他早走，那就會早點回來，如果遲走，說不定還會誤了他的事，擔擱了他的時間，那他就回來得更晚了。”
　　“我知道，可是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走，我好難過，我好不甘心啊！”單婉晶大哭起來道：“像他那樣的人，壹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的，萬壹他讓別人搶去了，我怎麽辦？”
　　“放心吧。”美婦人捧起單婉晶的小臉，輕輕地在她的眉心上印下壹吻，似是安慰，又像是祝福，最後溫心地笑著道：“我的寶貝兒可是天下最好的女孩子，別的女子壹定搶不走她那心上人的。說回來，就算寶貝兒妳天天守著他，難道就能看住他嗎？就能阻止別的女子喜歡他嗎？妳與其天天守著他，看著他，不如放開手，讓他出去，妳如果有這種寬容，那麽他就壹定會忘記妳的。”
　　“他就算會讓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亂眼睛，可是他總會記得這裏是他的家，他總會記得這裏有人在壹直等著他，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誘惑他，他終會回來的。”美婦人輕輕地道：“女人如水，包容才是女人的天性。如果壹個女人有了這種天性，那麽她的男人是不可能會忘記她的，因為這樣的女人，才是男人最珍惜的女人。妳其實心裏也知道的，所以妳才會微笑地送他離開的啊！”
　　“那麽他壹定會回來的，對嗎？”單婉晶仰起小臉，幽幽地問。
　　“會的。”美婦人點點頭，道：“他壹定會回來的。因為妳的微笑，他壹定會回來得遠比他原來的計劃更加早！晶兒，妳做是很好，他很需要妳那樣做，也很喜歡妳那樣做的，他壹定會感動於妳的包容和懂事的。”
　　“可是我的心好難過啊！”單婉晶忍不住又滾滾淚下。
　　“他的心，也跟我們是壹樣的。”美婦人輕輕地摟住單婉晶，輕輕的。
　　黑夜無月，星光暗黯無光，天空壹片灰沈。
　　彭城，壹個小山包的上面。
　　小六子指著遠方的壹處，對蔔天誌道：“來了，領頭是壹個高大的大漢，他的背上插著公子指明的血紅的旗幟，應該是那個人，唔，他們之中還有壹個文士打扮的人，他的臂上有道赤色綁帶，跟指令說的很相像。副幫主，是他們沒錯了。”
　　蔔天誌和陳老謀交換壹下眼色，仍是蔔天誌問道：“小六子，他們的人數是多少？”
　　“十六人。他們是十六個人沒錯。”小六子用他的鷹眼看了好久，才肯定地道。
　　“壹會看見對方的人，要稱呼對方的官銜，不要跟我們幾個那樣無禮，知道嗎？”蔔天誌拍拍小六子的肩膀，道：“好，現在發信號，讓對方來這邊集結，等待公子。”
　　小六子壹聽，連忙自懷中火石，點著燈籠，飛身利索地爬到邊上的壹棵小樹上，舉起燈籠，亮壹會，再放下黑布罩著壹會，如此三番，連亮連黑九次，再吹滅燈籠，靜靜地等著。壹會兒小聲歡呼起來，沖著地面上正焦急的蔔天誌道：“副幫主，他們回信號了，跟指令是壹樣的，是他們了。”
　　“那好，我們總算把他們盼來了。”蔔天誌狠狠地擊壹下掌心，高興地道，壹看身邊幾人都松了壹口氣松懈下來，不由又大怒道：“都給老子精神點，我們現在雖然沒有受到正式的訓練，可是不能丟人，不能讓那些家夥笑話我們，去，大家都去自己潛伏的地方躲著，不要讓對方看見我們的松懈，看我們的笑話。”
　　大家壹聽，都有點愕然，壹個個去看陳老謀。
　　陳老謀捋捋長須，微微笑道：“為了妳們中尉大人的壹點點臉面，妳們還是照做吧！咳，怎麽說他都是個官兒，雖然很小，可是妳們還是幫他爭回壹口氣的好。哈哈哈……”說到最後，陳老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壹點也不好笑。”蔔天誌板著臉，他沖著身邊幾個人吼道：“上壹次老子去跟他們打招呼，結果在他們的營盤裏中伏，差壹點沒有讓他們的小兵蛋子給擒著。他們那個頭頭高占道說正規軍的訓練就是這樣的，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松懈，差壹點就沒有說老子是個沒用的雜牌軍，當時看到他那得意的樣子，老子心裏就對自己說，絕不能再丟人了。”
　　蔔天誌飛上樹壹看，臉也青了，跳下來咆哮不止。
　　“妳們還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潛伏！妳們看看，媽的，他們十六個人都是摸哨那種方法掩進的，跟平時的訓練壹樣，妳們壹會兒讓他們給擒住了不能怪老子翻臉罵人！”蔔天誌低吼道：“聽著，壹會兒沒有老子的命令，誰也不準出來，否則別怪老子翻臉。沒有那個虛軍師說解除警備，他們可是真的會動手的，他們可不會管我們是不是友軍！擒住自己人也是功勞，媽的，妳們傻鳥什麽啊！快躲好！”
　　離他們不遠處的高占道，也在同樣訓斥著他的手下。
　　他們十五個人遊蛇壹般在黑暗中相互交替，相互掩護，迅速又古怪地前進。
　　他們有時沖到樹後躲著，有時躍到樹頂探看，有時藏身樹底匍匐在地面，三個人壹組，總是交替讓壹個人提前向未知的地方查探之後，再迅速掩進。
　　只有中年文士，查傑，牛奉義，高占道幾個走得稍稍正常壹點，可是他們武功最高，動作完成得更快更好。特別是高占道，他壹看見那個人做得不夠合理，就馬上小聲警告，要不就小聲罵豬頭。
　　“麻貴，妳他媽的有臉說是公子親自挑選出來的精銳？屁股擡得那樣高，腦袋探得那麽出，還有妳，包誌復，媽的，要是妳們兩個讓那個蔔天誌擒住了，老子就扒了妳們的皮。那個家夥讓老子弄壹道，現在還懷恨在心呢！上次如果不是老子官銜高過他，他差點就要翻臉擒下老子做人質了，他的武功是我們所有人之中最高的，妳們要特別小心他發難。”
　　中年文士壹聽，不由大笑了起來，道：“不用那麽緊張，這只是大家第壹次見面，還不了解對方，日後合作的機會多得是，熟了自然就好了。占道妳倒是小心讓公子偷襲拿下，妳表現得越優秀，他就越會找妳下手。”
　　“操，公子能向我動手，說明是我有真本事，壹般人他還不找呢！”高占道微帶得意地吹道。
　　“我可沒那麽想。”查傑微帶苦澀地道：“我可不想他找上我，每壹次都讓他玩得死死的，現在還後怕呢！”
　　“那是妳表現突出，所以他才常找妳麻煩。”牛奉義呵呵直樂道：“要是妳像我表現得那麽安全，會有什麽事？做人，還是平凡壹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