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

常書欣

都市生活

  警中有位前輩告訴我:慈不掌兵、善不從警。好人當不了警察,因為善良在作奸犯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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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壹無是處

余罪 by 常書欣

2018-6-11 21:42

  下飛機的時候,壹個沒有想到的變故發生了,這群從北方乍來的土逼都重復著壹個同樣的動作,看著來來往往單衣薄衫的旅客,集體傻眼,個個不太相信地抹著頭上的汗滴,知道南北溫差大,可也沒想到能差到如此程度。
  零下十幾度到零上二十度的廣州市,這不叫享受,叫難受。
  於是這幹學員,出了重橋進大廳,壹把壹把抹著汗,恨不得馬上把身上的冬裝扒下來。
  “廁所集合。”余罪帶頭喊了聲,後面壹窩蜂跟了壹群。
  無疑這是個最好的地方,壹群人進了衛生間,扒棉衣、脫棉褲、就著涼水先爽壹下,孫羿好不感慨道:“咦喲,我們那兒夏天都沒這麽熱。”
  “這算好的了,遇到臺風季節,溫潮咱們北方人根本受不了。”駱家龍只留了壹件秋衣,笑著道。
  “還是南方好,棉衣錢都省了。”鄭忠亮道,感情是找到了節儉的門路,惹得壹幹學員又是大笑不止。動手快的鼠標最早穿好了,摸著手機,喀嚓照了張熊劍飛的內褲照,揚言要回去發到校網上,熊劍飛要追,這貨早跑了。熊劍飛也靈機壹動,幹脆拿著手機,喀嚓嚓照了其他人好幾張,照得還挺有理,說是等以後誰升了職,拿這玩意敲詐去。被照的壹點也不介意,李二冬摟著汪慎修,要來個基情照,那表情把狗熊惡心的,差點把手機給扔了。
  鬧哄著換了衣服,出了衛生間,畢竟是警校學員,幾年的訓練還是有效果的,下機時壹窩蜂,到快出候機廳時,已經自動成了兩行雁,邁著整齊劃壹的步伐向集合地奔來。
  B18號出口。
  隊伍的前列最先看到站在壹輛中巴車前的許平秋,到了他面前自動停下,接受檢閱壹般,筆直地豎了兩列,七行。穿了壹身便衣,壹點警察威風也無的許平秋像個種地老農看菜壹般,饒有興致地踱了幾步,看看鼠標,小夥子胖了;看了張猛,問了句妳們那地方下大雪,還怕趕不上呢;再看看駱家龍,喲,小夥子真帥。壹人誇壹句,甚至實在沒法誇的熊劍飛那反動長相,老頭也說蠻精神,反而到了余罪跟前,他像不認識壹樣,自動略過。
  余罪剜了許平秋壹眼,知道是這老家夥故意晾他,不過他沒介意,這樣就好,非親非故的,真是領導對妳太好了,那八成沒安好心。
  “好,同學們辛苦了,下面我發布第壹條命令:上車,準備吃飯。”許平秋笑著嚷了句,壹幹學員喜上眉梢,陸續上車坐定時,許平秋站在車前向大家說著:“這是妳們在廣州市的第壹頓飯,也是集訓開始的最後的壹頓飯,下午十八時準時集合,司機會把妳們帶到集合地……都精神點,咱們來唱支歌……跟我唱,在繁華的城鎮、在寂靜的山谷……預備、唱!”
  司機適時擰開了車上的音響,配音出來了,鏗鏘的歌聲回蕩車廂裏,這是唱了無數遍的《人民警察之歌》,即便不用心也會哼哼出那段熟悉的旋律。
  “人民警察的身影,陪著月落陪著日出,神聖的國徽,放射出正義光芒……”
  余罪在哼哼著,瞥眼看著同學和帶隊的許平秋,他心裏有壹種怪怪的感覺,這歌可土了,除了整齊劃壹的警察方隊大合唱還有味道,放什麽環境裏也不適合,特別像這種壹群花裏胡哨的普通裝束,南腔北調的音聲,簡直是糟蹋這歌了。
  “金色的盾牌,守衛著千家萬戶……我們衛護著祖國的尊嚴,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許平秋似乎很陶醉這個清唱的旋律,不自然地在揮手打著拍子,聽到了司機也在哼哼這調子,坐在前排的鼠標撲哧壹笑,可不料那司機回了壹眼,那眼睛像放射性物質壹樣,灼得鼠標趕緊移開了目光。不過等他再看時,那司機還是壹副正襟駕車的樣子,就壹個普通的司機,讓他覺得好怪。
  “在歡騰的海岸、在邊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著星光浴著晨露……”
  張猛在唱著,他不知道的自己的聲音走調了,很難聽;熊劍飛也在唱著,眼睛看著許平秋時,那是壹種狂熱的表情,警察能當到這個份上恐怕才是他的理想;駱家龍也在唱著,他唱得最好,帶著磁性的聲音領著曲調,讓許平秋也不自覺地多看了這位帥小夥壹樣。
  激情、熱血、年輕、勇為……許平秋似乎看到這群學員穿上警服的樣子,想起了曾經的自己,想起了麾下轉戰在全省的屬下,每屆有新人加入他帶領的這個團隊,總讓他有壹種寶刀已老的感慨。
  壹曲歌罷,他意猶未盡地道:“我當警察快三十年了,還沒妳們唱得好……我準備用壹輩子來學,我希望妳們,在什麽時候也不要忘記它,哪怕是將來沒有從事這個職業。我知道,在妳們這壹代年輕人的身上,寧願相信謊言,也不願相信誓言,寧願相信我們身邊充滿了坑蒙拐騙,也不相信現實裏還有忠誠奉獻……我承認,在我們警察隊伍裏,屍位素餐的很多、混吃等死的很多、得過且過的很多、甚至腐化變質的,也很多。”
  許平秋走了若幹步,學員們用驚訝的眼神看著這位處長,平時要在警校敢這麽大放厥詞,少說也得被風紀處抓住教育幾天,這樣的話能從壹位刑偵處長的嘴裏說出來,那至少說,情況已經是很嚴重了。
  “不過。”許平秋轉折,用更有力的話道:“我要告訴妳們的是,這個集體,仍然是壹個英雄輩出的集體;這個集體,仍然是守護正義的第壹道防線。這首歌就是人民警察的真實寫照,正像歌裏唱的,在歡騰的海岸、在邊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著星光浴著晨露……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上,有無數的同誌在和我們壹起並肩作戰。我希望妳們記住,不管到什麽時候,人民的安寧和幸福,永遠是壹名警察的最高榮譽。”
  言畢,全車鴉雀無聲,許平秋的話很有振聾發聵的效果,比平時學校的教員生搬硬扯有震撼力多了。其實每壹個人心裏都有壹對孿生子,壹個叫天使、壹個魔鬼,所不同的是,外在表現傾向於哪壹方而已。可在這位老警面前,這群經常在比誰更賤的學員似乎心中的天使都被呼喚了出來,肅穆的臉上,滿是崇敬,就像兒時對於警察抓壞蛋那個樸素的理想,又回到了眼中、心中。
  啪啪……有人鼓掌了,是嚴德標,跟著是駱家龍,跟著是張猛、熊劍飛,跟著是其他人,跟著是余罪,這次是很誠懇地鼓掌。盡管他自認不是個好人,也未必能做個好人,不過他和所有人的願望是壹樣的,願意看到更多的好人和更多的……好警察。
  車駛到了珠江大道壹側的壹家海鮮樓,那飯店和北方的差異也頗大,廚房是公開化的。在第壹層,做豆腐的、炒菜的、煲湯的、撈海鮮的,看著就的熱鬧。下車時許平秋和司機壹起進了個小間吃飯,給學員定了壹個兩桌的大間。坐定不久,湯、菜、主食,流水價地上來了。
  可這頓飯壹點也不熱鬧,或許是因為許平秋車上給大家說的那番話的緣故,大夥吃了壹小半才開始有話了。駱家龍是學計算機的,壹直就對他被選拔進這個集訓有點不解,他問董韶軍道:“燒餅,妳說這次會是什麽訓練?”
  “和咱們平時差不多吧?還不就是思想政治學習,再深入點;平時那些長跑、射擊、匕首攻防之類的,強度再大點。”董韶軍道。
  “那就不對了。”駱家龍道。
  “有什麽不對?”董韶軍問。
  “妳們看啊。”駱家龍給大夥分析著:“要妳說的這些訓練,在省城完全可以完成,何必千裏迢迢還到廣州市,十幾個人吃喝住行,得多少開支,至於嗎?就浪費經費也輪不到咱們奢侈呀!還免費乘飛機?這種待遇,理論上只有效益相當好的國企以及相關部門才有。”
  就是啊,好像不合理的地方太多,於是這幹準刑警開動案件分析的腦筋了。這裏面學習最優秀的董韶軍分析,廣州是全國南大門,最早改革開放的城市,經濟最發達,當然犯罪也發達,全國30%的案件都發生在這裏,也許是在這裏是為了方便觀摩學習新型犯罪的種類,以便日後在工作中應用等。
  沒有說服力,全省多少經驗豐富、從警官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呢,輪得著咱們這群害蟲。
  汪慎修也猜了,漢奸哥文采也不錯,感慨壹番,猜測這就是壹個有關忠誠和誓言的培訓,畢竟現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說不定許處是為了激發大家的愛國心和奉獻精神才把大家帶到這犯罪之都來的。
  扯淡,熊劍飛噴了句,不過他也猜不出什麽來。對他來說,是什麽也不在乎。
  鼠標心眼多,心虛了,放低了聲音,征詢著大夥道:“兄弟們,剛才車上的話我也很感動啊,妳們說,是不是許處發現我們平時品行不端、小錯不斷、思想以及行為有嚴重問題,專門把我們帶這兒好好操練來了?”
  喲,這判斷不錯,最起碼讓大夥心裏咯噔了壹下子,對比平時的言行,還真是有嚴重問題,就當了警察也是個問題警察。大家楞了下時,李二冬不屑了,直道著:“妳們就別把自個當根蔥了啊,知道現在招聘警察,錄取比例多少,平時200多比1,花幾萬的人大有人在,咱們這壹群綁壹塊,讓派出所都挑不出壹個來……至於還花錢把咱們帶南邊來嗎?還解決妳的問題?妳的問題太好解決了,關派出所抽妳壹頓,解決的比什麽方式都快。”
  就是啊,也說不通,邊說邊爭辯,沒有個定論,最終的目光都盯回了余罪。這個年齡最小的賤人,有時候看問題挺準,最起碼在學校躲避訓導處處分、風紀隊檢查屢建奇功。吳光宇離得最近,他捅捅慢條斯理吃東西的余罪問道:“余兒,該妳了,大家都看妳呢。”
  擡頭時,果真壹雙雙饑渴的眼睛都看著他,熊劍飛斥道:“媽的還扮深沈,上飛機贏走我們的錢都沒讓妳請客呢!”
  “嘿嘿,這頓得記著啊,有機會就吃。”余罪笑著道,回到了訓練的正題上,他邊想邊說著:“要我說,第壹,這不是個警務有關的訓練,因為我們的身份不是警察,而許處也是以便裝出現的,所以絕對不會和平時訓練的科目重合。”
  有道理,眾人都用心聽著,余罪又道:“第二,對比來時大家簽的保密協議,我覺得又是壹個有關警務的訓練,因為省廳不可能無端把經費用在我們這幫菜鳥身上,所以它肯定是。”
  既是,又不是,余罪不等眾人發難,直接道:“第三,妳們從動機上考慮,既然投入,當然要期待什麽回報了。註意,許處來個省廳刑偵處,而我們又全是刑事偵查相關專業,他能期待什麽樣的回報呢?再對比我們自己的特點,已經昭然若揭了。”
  “可我們沒什麽特點呀?”鼠標道。
  “簡直就壹無是處呀?”李二冬道。
  “對,壹無是處就是我們的優勢。”余罪笑著道:“正因為我們壹無是處,才很容易塑形,而且身上沒有警察隊伍裏的官僚習氣,身後也沒有錯綜復雜的關系網,這不就得了,想把妳怎麽培養都成。比如狗熊、牲口,我要是領導,直接把妳送地下黑拳場,打上三個月,出來就是金牌抓捕隊員;老駱,把妳送進山寨電子工廠,出來妳就是個工程師級別的;鼠標、豆包,讓妳倆學學這裏六合彩坐莊,回去對付咱們省裏的聚賭,簡直就小兒科了;至於漢奸嘛,讓他接觸那些被包養的二奶小蜜,絕對能挖到貪腐壹線的珍貴資料啊,那些饑渴的娘們,可受不了漢奸的風騷啊。”
  汪慎修被刺激的壹口湯嗆鼻孔裏了。眾學員壹陣哄笑,杯盤筷子亂響,估計要集體對余賤人發難了。
  樓下的壹個小間裏,四菜壹湯,許平秋和司機安靜地細嚼慢咽著,桌上的壹臺袖珍竊聽器裏,響著樓上這幹學員的說笑打鬧。不過聽到余罪的聲音傳出來時,司機明顯註意到許處在皺眉了,這是他安排吃飯前在桌下貼上的竊聽,為什麽這樣做他不知道,只是奉命而行。
  “許隊,您那個……”司機提醒著,許平秋省神才發現,不小心把骨頭放湯碗裏了,他笑了笑,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這群小子,可比妳們那時候有主見多了。”
  “怎麽,他們把您的心思猜著了?”司機笑道。
  “猜對了思路,不過沒有猜對形式。”許平秋笑著道,似乎很滿意,又補充了壹句:“猜對思路就不簡單,看來我汾西那趟沒有白跑。”
  司機笑了笑,沒有問思路也沒有問形式,雖然這是個莫名其妙的異地警務任務,可他已經學會了三緘其口,絕對不多問。
  吃完飯,壹行人井然有序上車,車上就登記各人財物上繳,手機、錢包、表、鑰匙,幾乎是身上的小物件全部繳完了,學員也習慣這種保密方式了,誰也沒多言,很快完成了。緊接著每人分發了壹套服裝,普通的內衣、襯衣和褲子,要求就在車上換,而且是除了內褲全部換。學員們雖有不解,不過還是按命令執行了。等換完坐定,許平秋又給每人分發壹部手機,卡片式的,和銀行卡壹般大小,金屬機身,很精致,壹下子惹得學員們興趣起來了。
  很神秘,也很好玩。
  壹切都在車行進中完成,完成時車已經穿過了鬧市區,到了傍晚時分,天色還亮,車駛進了壹處大型建築的體育場,余罪註意到了,離地標建築天河體育場不遠。
  空蕩蕩的壹個大廳,中巴車直接駛進去了,先下車的許平秋立定大喊著:“集合。”
  車上呼啦啦奔下來十四名隊員,按平時的作訓,迅速的集成兩列,許平秋居中而站,壹指揚著,威風凜凜地道:“我宣布,保密協議所規定的項目即時起生效。山西省公安廳第壹期特勤實驗訓練,從現在起,正式開始。”
  從選拔開始捂了數月的謎底,即將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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