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千裏獵狼
余罪 by 常書欣
2018-6-11 21:46
清晨,七時四十分,河北省邯鄲市。
處處可見開工建設的高樓,霧霾籠罩著的天氣,千年古城仿佛多了壹分魔幻色彩壹般,顯得陰怖。此時大街上漸多了車輛和來往的行人。這個即將進入節日的城市,漸漸地蘇醒著。
市區、三環路、尚誌巷、怡和小區某層壹間兩居室,窗簾隔絕的臥室裏,床頭櫃上壹臺精致的手機在鈴鈴響著壹曲經典的鈴聲。
舞曲,交換舞伴,很有品位的壹首樂曲。
被窩裏伸出來了壹條胳膊,摸索著,摸到了手機,看著屏幕上顯示了“張海瀾”的名字,這是大學同學,他迷迷糊糊接聽著:“餵,怎麽了,大海,大清早打電話。”
“學誌,妳是不是犯事啦?”電話裏小聲問。
“什麽?妳是不是有病了,大過節的,犯什麽事?”睡眼未睜的人,還沒整明白。
“不是……昨天有警察找到我單位了,壹直問妳的事……我就尋思著,是不是妳有事了……哎,我可什麽都沒說啊,我告訴他們的工作地點,都是妳上次辭職的地方……學誌,妳,妳沒幹啥胡事吧?”同學張海瀾關切地問。
此人驚得壹骨碌坐起來,瞠目、張嘴、愕然的表情僵在帥氣的臉上,無數次鉆研偵破小說,他也曾經設計無數種可能出事的鏡頭,但真實發生卻和想像是如此的大相徑庭,似乎不應該這麽快、這麽猝不及防地就來了。而且,他壹直認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誰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裏找到他。
“餵餵……學誌,妳還在嗎?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事,真沒事……我能幹什麽?偷吧我不會,搶吧我不敢,貪汙受賄吧又沒機會,真是瞎想,現在警察都吃飽撐得,甭理他們。”
“可是,學誌……再找我,我怎麽辦?”
“沒事妳讓我怎麽辦?那妳說我犯什麽事了,我投案自首去?”
“我……我哪知道……”
“這不就得了。嗯,我掛了啊,睡覺呢……”
他不容分說地掛了手機,想了想,直接關機,迅速地換了手機卡,把手機放下,從床上慌慌張張地下來,直奔衛生間,片刻洗漱,出來拉出了床下的行李包,胡亂地扔著衣服,看樣子要離開這座已經顯露形跡城市了。
整個過程他顯得慌亂而不可自制,放衣服的手都在顫,他看了看,甩了甩手,默念著,沒事沒事,警察找不到我……安慰著自己,收拾妥當,將出門時,又有點心虛膽戰,佇立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對,還有壹身警服呢。那服裝在大多數地方相當於通行證。
說幹就幹,他找出了扔在角落裏的警服,迅速地換上,轉眼壹位西裝革履的都市青年,變成了壹位陽光帥氣的人民警察,照照鏡子裏的自己,摸摸證件,又從窗簾縫隙看看安靜的,沒有異常的小區,他悄悄地拉開了門,從安全出口,步行下樓了……
……
此時此刻,那位叫張海瀾的男子,正愕然壹臉地放下手機,緊張地道:“他掛了。”
“哦,知道了。”駱家龍道。
“喝水。”汪慎修端了杯水,輕輕放在此人面前。
就在鼓樓分局,昨晚就把這位傳喚來了,協助調查,小夥子還算配合,就是壹直有點緊張,駱家龍安慰著:“小張啊,沒事,沒人知道妳在這兒,就當沒發生壹樣,壹會兒我們把妳送回去,正常過節啊。”
“可……可這究竟是什麽事?”張海瀾鼓著勇氣問,不像案子啊,就問了問在學校的事,警察好像特別關心別人私事壹樣,凈問洗澡時候註意到什麽特殊現像了沒有,暗示了很久,張海瀾才明白,主要不是問邢學誌,還是問邢學誌胯下老二的事。
可警察怎麽可能知道邢學誌胯下老二的事呢?
“妳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駱家龍笑笑,更增神秘。
“可妳們這樣,不是讓我通風報信嗎?”張海瀾緊張地又問。
“所以才沒什麽大事,您說呢。”汪慎修繞著話題,笑著道。
他看了看,七時四十五分,這個時間應該開始了,他真有點蠢蠢欲動,想親臨那個抓捕壹線啊。
……
嗒……單元樓門開了。
沒有見到警車和警察,邢學誌放心地出來了,於是這個小區多了壹位身著警服的警察,在他研究過N個國家的警察工作方式時,他覺得最數天朝的警察差勁,沒槍、沒有臨時處置權、甚至沒有人權,所以也最沒出息。
他邁出單元樓門,整整警服,提著行李箱,最後看了眼這幢單身公寓樓,真不知道下壹個漂泊的城市會在哪兒。
“餵,警察同誌。”
剛走幾步,就有人喊,他回頭,看到了壹樓單元陽臺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位傻兮兮的胖子,灰頭土臉的像被人揍了壹頓,吸溜著鼻子,蜷縮在角落,兩手縮在袖筒裏。
“怎麽了?”他嚴肅地問。
“妳這身警服真帥啊。”那人羨慕地道。
“呵呵,謝謝啊,妳也挺帥。”邢學誌笑道,不止壹次被人這樣贊美,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女性。他瞬間對這個胖子和好感倍增,笑了笑,轉身又走,那人在背後又喊了壹聲:餵,警察叔叔。
他回頭,那胖子笑著道:“我聽說警察好像都有這個。妳有嗎?”說著亮著帶警徽證件,臉上帶著坑死人不償命的壞笑。
壹瞬間邢學誌做了壹個決定,尖叫壹聲,扔下行李,飛步便跑,長腿邁著,把這個行動不敏捷的胖子扔在身後,他知道,那人雖然醜了點,可肯定是真警察,他跑啊,跑啊,十幾步便覺得肺裏就燒起了火,朝著樓拐角的方向,那是已經預計好的出逃路線,從那兒翻過矮墻,外面就是工地。
誰可料壹拐角,光看上面沒看下面,拐角處伸出來壹條腿,壹擡,絆得他幾乎飛起來,然後吧唧重重摔在地上,還沒有來得及爬,後背壹疼,已經有人膝蓋壓上來了,壹面面相兇惡的男子,腰裏壹拎,銬子嚓嚓把人反鎖上了。
有晨練的市民瞅見了,眼睛壹直嘆著:“啊?有人打警察。”
更多的人看見了,有人同仇敵愾地嚷著:“嗨,小夥子,好樣滴,揍他……警察沒壹好東西。”
正奔上來的鼠標被雷倒了,看來這職業越來越尼馬不招人待見,難為這嫌疑人還扮警察出行呢。他奔到抓捕地點時,余罪已經駕車倒回來了,熊劍飛開著車後廂,拖著人,那人還掙紮著,鼠標以熊劍飛為遮掩,暗暗壹腿猛地頂在那人的尾骨上,那人壹吃痛,往前壹仆。正好,被熊劍飛扔進車廂裏。
“小子噯,換座城市就以為找不到妳了……長這麽帥,說話還這麽禮貌,壹看就是假的,哥這樣的才是警察,妳能扮像麽?”
鼠標嘭扣上了車後蓋,笑得直得瑟。
此時,外圍協助的警力得到了抓捕成功的消息,兩輛警車駛入小區,搜檢這位詐騙嫌疑人的住所,在兩地警方配合下,有序地開始了……
……
“抓到了……”
駱家龍興奮地道,邊聽電話,邊給壹旁聽的汪慎修道:“已經找到證據了,這家夥行李裏就有超大號的安全套……住所搜查已經開始了,他們今天往回返。”
聽著是鼠標的聲音,汪慎修壹把搶過電話嚷著:“鼠標,太原人民發來賀電,授予鼠標同誌蹲坑英雄的稱號……哎標啊,蹲了壹晚上,沒人把妳當賊抓了吧?”
“去去……哎,標,瞅瞅當地有啥特產麽?給帶回來點啊。”駱家龍又搶著道。
出門的那位步子停了停,好幽怨的眼神,他想像得出,自己那位同學恐怕真是犯事了,警察催著他,他黯然的跟著警察離開了。
旗開得勝,那叫壹個心喜欲狂,駱家龍找著給人分享這份喜悅,給肥姐打,肥姐在吃早餐,直道著:我早知道了,他們第壹個通知的我。
喲,這讓駱家龍覺得好失敗,參加行動都不是第壹序列被通知的,兩人想想,這麽大喜事可得怎麽得瑟壹下才能發泄憋得這幾天呢?
汪慎修說等他們回來,壹塊喝去。駱家龍嫌沒創意,要不不等他們回來,咱們賀賀去,也不行,兩人多沒意思。商量未定,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汪慎修剛噓了聲,知道是誰來了,門嘭地被推開了,肖夢琪氣喘籲籲地問:“到底什麽情況?昨天不是還在市區查找,今天怎麽突然就跑到邯鄲抓捕去了?”
汪慎修和駱家龍齊齊失聲,嚴肅地看著肖夢琪,半晌汪慎修道:“沒抓錯,已經確定目標正確。”
“為什麽不向我匯報?”肖夢琪有點生氣,俏臉變色,喘著氣,氣咻咻地上得前來,駱家龍趕緊讓座,汪慎修小聲道:“肖處,我向您匯報了,您說……很無聊啊。”
這……肖夢琪剜了他壹眼,不過好像這是事實,可推進的速度太快了,大前天那專家才從這兒走,昨天聽說他們還在走訪受害人,今天壹早就抓到嫌疑人了,她坐下來,按捺著心裏的狂喜和驚訝,換了臉色,舒著這口氣,壹擺手:“坐……說說,到底怎麽確定嫌疑人身份的,這個人曾經做到兩次描摹,都沒有找到目標。”
“您確定要知道這種無聊的事?”汪慎修問,駱家龍在吃吃地笑。
肖夢琪也笑了,宛然壹笑道:“這種無聊的事上都能找到線索,我除了佩服已經無話可說了……說吧,我屍體都見過,還怕妳們講人體器官?”
駱家龍和汪慎修換了個眼色,兩人理著頭緒,駱家龍道:“其實也不難,關鍵是那位泡妞專家發現的這個線索,他覺得這個人天賦異稟,這是最大的壹個特征。”
“等等……關鍵也就在這兒,我就不相信,看案卷都能看出這個嫌疑人天賦異稟來?相貌都描不準,能瞄準褲子裏的事?”肖夢琪好奇地問。
“這是個猜測,是他根據受害人的特征猜測,您看,受害人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主要以單身和離異為主。”駱家龍道。
“那又如何?”肖夢琪道。
“據專家講,能滿足這類欲求不滿,而且讓她們死心塌地的人,床上功夫才是硬道理,而床上功夫好,必須硬件達標,所以他判斷這個人最起碼異乎常人。”汪慎修道。
兩人說著,又吃吃笑了,肖夢琪有點尷尬,不過這次是笑得尷尬,直接跳過這個話題道:“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求證。”駱家龍道,本次也受益良多,他解釋著:“我們向受害人求證的時候才發現,所有的報案資料都忽視了這個情況,受害人不好意思講,民警肯定也不好意思問,都覺得與案情無關嘛。”
“恰恰在案情無關的地方,我們找到了線索,受害人都反映他們的床事生活比較好,而且那個嫌疑人,割過包皮,也是無意透露的,而且是從農村到城市以後才做的這例手術……之後我們分了三路,壹路查醫院記錄,壹路篩選五年往前幾年的全市所有大專院校的畢業生,第三路找肖像描摹的重新繪制……”汪慎修道,這兩天都忙得夠嗆。
肖夢琪適時插了壹句問:“是根據他的活動熟悉程度判斷,有可能在太原呆過很長時間?還有可能就在這兒上的學?”
“對,他能說壹口流利的太原話,這可不是壹天兩天能學會的。”駱家龍道。
“最終確定身份呢?”肖夢琪問,這是最難的壹步。
“我們提取了十七到二十壹歲在太原各醫院做過類似手術的患者,和學校的生源登記交叉對比,設置了身高、性別等不會錯誤的篩選條件,又把篩出來的壹千多人,放到面部識別軟件裏,剔掉符合率百分之二十以下的,就剩幾百人了……這個人有壹定的反偵察能力,信用卡消費、開房,都進行了刻意的掩飾,這也是不同受害人講出來的面部特征不同的原因,到這種程度,讓我們覺得還是很難……最難的是,這個人似乎精於化妝,他可以隨意地化身成不同品位的帥哥,所以受害人描摹出來的面部也有差別。”
“他設置障礙最難的地方,恰恰又暴露了他的特征。”
“什麽特征?”肖夢琪被吸引住了。
“化妝。”汪慎修道:“余罪發現了這個疑點,男人要學化妝可不容易,結合他這壹特征,我們又跑了幾家美容院和十幾家大商城的化妝品專櫃……結果,撿了個大漏子。”
“撿的?”肖夢琪驚訝了。
“對,在城東街名妝城,店裏壹位女經理壹眼就認出了肖像畫,還給了我們壹張名片……您猜這家夥是幹什麽的?”汪慎修問。
“不會是推銷員吧?”肖夢琪笑了。
“還就是……否則都沒有那麽壹張能說得天花亂墜的嘴了,得到了邢學誌這個名字,壹下子把所有偵察全部聯系在壹起了。所有特征嚴絲合縫地合在壹起了。”汪慎修得意道。
“這就是他的資料……邢學誌,男。三十壹歲,晉南沁縣攀莊村人,於**年到**年在太原市傳媒大學讀主持專業,昨天中午我們找到他們學校的教員,得到了他同寢室幾位男生的聯系方式,有兩人在太原,據他們反映,這個人確實天賦異稟,在學校時就有個綽號叫‘大老二’,男生壹塊洗澡都拿這個開玩笑。進壹步確認之後,余罪他們當天趕赴邯鄲,在居民區守了壹夜……剛剛完成了抓捕。”駱家龍道,疲憊的眼神裏,露著壹絲興慰。
肖夢琪的眼中,幾次閃過驚詫,相隔數年,又見余罪這種抓住壹線,多頭並進,急速推進的辦案手法,就即便有取巧的成分,可留給觀者的仍然是嘆服不已。誰能想像,這群貌似胡鬧的非專業刑偵人員,居然能從那種事上找到線索。而且這條線索成為排除嫌疑的最大特征。
偵破有時候免不了加入運氣的成分,可能找到並抓住運氣,何嘗又不是壹種實力的體現呢?
幾次籲聲,肖夢琪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準備贊嘆壹番,不過等她起身時,卻又平靜了,看看汪慎修笑了,鄭重地說了句:“謝謝啊,妳們給我好好上了壹課,對之前的誤解,我鄭重道歉。”
敬禮,還禮,兩人得此褒獎,得意之情更甚,可不料肖夢琪趁熱打鐵道:“加把勁,小夥子們,還有幾千件等著妳們啊?”
啊?汪、駱二人笑容未去,下巴耷拉了,眨眼,肖主任已經興奮地躊躇滿誌地邁步出去了。
“看來,我們得把泡妞專家再請回來,懂女人的才能看懂這種爛事。”汪慎修道。
“成不?咱們的不信任,我覺得已經讓團長受傷了。”駱家龍道。
“嘿嘿……有美女在,就不怕色狼不來。”汪慎修嘿嘿笑著,看到窗上閃過肖夢琪的身影,他如是道,駱家龍撲哧笑了,深以為然。
……
數百公裏之外,行李搜檢、住處搜查、壹直忙了三個多小時,快到中午時,解押的車才上路。
奔襲千裏,連夜蹲坑,三個人是輪流睡覺的,上車鼠標說輪到他了,抱頭便睡,熊劍飛嘟囔著妳狗日的剛睡醒,余罪還沒睡過呢。話沒說完,鼠標已經是呼嚕聲起,氣得駕車的熊劍飛直罵再不帶這草包出警了。余罪攔住了,算了算了,標哥難得這麽敬業壹回,已經不錯了。
就是嘛,都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他才出這壹趟的,等閑不是自家的事,他才懶得管呢。車平穩地上路,余罪坐在後座,腦子裏的興奮勁還沒過去,他不時地回頭,看著那位壹直低著頭,從被抓捕就少言寡語的騙子邢學誌。
行李和住處的搜檢收獲不少,這人搞得化妝品推銷,主營是美容美發用品,不知道的進他家裏壹定會當是個閨房,滿屋子各色化妝品樣品,怨不得這家夥能輕易地化身不同類型的帥哥瞞過警方繪像師的手筆。除了這些,還搜到了隨身的數張銀行卡,妳無法想像的是,這種貨色居然很會過日子,卡裏還存了三十多萬存款,這肯定與他的收入和消費水平不符,是歷次詐騙存下來的。
“抽煙嗎?”余罪問。
嫌疑人搖搖頭,余罪想了想,看看打呼嚕的鼠標,也放棄了,他回過頭來,下巴靠在椅背上,隔著鐵柵,看著已經關過車裏籠子,銬在鐵框上的嫌疑人,他在想,這種人的弱點,何在呢?
每個人都有弱點,騙子的弱點又會在什麽呢?
這是壹個余罪壹直在思考的問題,就像曾經去揪那些扒手的小辮壹樣,找準弱點,事半功倍,而找不準,可能就是事倍功半,這壹次抓捕在他看來,還是過於艱難了,幾個人熬了幾天幾夜,從數千排查目標裏往外篩選,最終還是無意中發現化妝這壹細節,撿到個最有價值的線索,最終和獸醫的推測交叉比對確定目標,否則還不知道會拖到什麽時候呢。
弱點……弱點……這種人可能不像毒販那麽兇惡、不像扒手那麽無賴、不像匪類那麽狠辣,他們有正式職業、有學識修養,人模狗樣地混跡在普通人群中,壹有時機,便變換著身份實施獵艷侵財的詐騙……這是個自學成材的,也許僅僅是在和女人作戲中,找到了發財捷徑。
“嗨……想知道楊葉青的近況嗎?就是那個開花店的,她那麽喜歡妳,妳不至於把她忘了吧?”余罪問,他想,那個尋死覓活的女人,反應恰強烈,似乎應該是當初愛得最激烈的壹位。
喲,蒙對了,邢學誌慢慢地擡起頭,看著余罪,似乎在思忖著,他不鹹不淡交待了幾宗,他知道案情的輕重,自然是揀最輕的來。
“她死了。”余罪黯然道。
熊劍飛心壹抽,被這瞎話聽得差點方向失控,沒明白余罪撒這個謊有什麽意義。
啊……嫌疑人輕啊了壹聲,堅定的表情開始愕然、開始驚懼、開始慌亂,嘴唇哆嗦著,就是沒有音節發出來。
“不信啊,要是個騙倆錢的案子,至於追上千裏來抓妳?我們找了妳幾個月,找到了妳的同學,最終才確定妳的方位……我勸妳壹句啊,老實交待壹下命案的事,進去少受點罪。”余罪道,那莊重、嚴肅的表情,恐怕連自己也騙過了。
“不不不不……不是我害的,我沒殺她。”嫌疑人急了,驚恐地道。
“可她死在家裏,杯子裏有下的毒,妳做化妝品的,應該能接觸到有毒化學物質吧?”余罪厭惡地訓斥著。
“不不不不,真不是我,我們不是在她家分得手,我只去過她家壹次。”嫌疑人道。
“去了壹次,她就死了,不懷疑妳懷疑誰啊,她可是單身。”余罪道。
“真不是,我去她家,是過夜去了……第二天還壹起幫她開店門的。後來還在壹起吃過飯,泡過吧……”
“那妳們什麽時候分得手?”
“二月,今年二月。”
“那就對了,她死在二月七日,恰恰是妳消失在太原的時候,妳怎麽解釋?”
“真不是啊,我走時候她送我上的火車……她她……她可能是找不到我……我……然後尋了短見?”
“胡說,妳以為妳是誰,還有人為妳這樣的殉情?”
“不壹定為人,我借了她八萬塊錢……我……不能為這點錢就尋短見啊?”
余罪瞪著他,壹臉不信,那樣子如臨大敵。
嫌疑人被這樣子驚住了,這個命案攤上,那差不多得以命換命才成吶,他欲哭無淚道:“真的,我見她是個小老板,就想和她廝混幾天,借倆小錢……我怎麽敢殺人呢?”
“哦,這樣啊……”余罪移著錄音設備,組織著下壹個謊言,誰知道這時候熊劍飛吃不住勁,把車停在了路邊,自己急急地奔下車去,余罪跟著下來時,他蹲在車前,使勁憋著,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這倒好,以騙對騙,又問出壹樁案子來了。余罪踢踢他,嚴肅地警告:“忍住,這尼馬才開始,別露了餡啊。”
熊劍飛笑著點點頭,憋著上車,繼續前行,余罪壹改惡相,又是壹副極度厭惡的樣子看著嫌疑人,像罵人揭短壹樣訓著:“……就算人不是妳殺的,就算那事和妳無關……可我們在排查的時候,發現妳不止欺騙過壹個女人的感情,記得山大那位周麗嗎?……不記得了,那新華書店的陳芳華呢?……噢,也不記得了,那妳壹定記得吳蕾,擡起頭來,記得嗎?”
嫌疑人似乎揣度到自己上當了,從命案的驚懼中漸漸明悟,又開始耍死豬了,直搖頭:不記得了……不對,我不認識。
“胡說呢嗎!不是我說妳啊,妳丫品位太低了,找那樣的女人?”余罪道。
嗯?這刺激到嫌疑人的G點了,他看了余罪壹眼,十足的不屑,那意思仿佛在說,好像妳懂似的。
“不服氣是不是,哎……妳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吳蕾那樣的雖然漂亮,可他媽嘴賤吶,妳的事她告訴我們了,她說妳褲襠裏長了根驢雞巴,還割過包皮,上了床比驢還能幹……哎,她還真不在乎借給妳的那幾萬塊錢,只說就當找鴨了……呵呵,我說邢學誌啊,妳真長了那麽壹根?我還真挺好奇。”余罪痞聲穢言,刺激著這騙子。
這麽講話奏效了,邢學誌早忘了自己戴銬子的身份了,咬牙切齒地罵著:“這個賤人。”
“是妳賤吧?她說她喜歡妳給她跪舔。就靠這個賺錢啊?”余罪問,表情極度猥瑣。
“胡說,絕對沒有……這女人妳是不知道有多賤,那他媽就是壹屄當卡刷、嘴當屄使的爛貨,不知道多少人上過呢。”邢學誌火了。
“那妳還去上?”余罪反問著。
“玩玩唄,又不花錢,她還倒貼。”邢學誌得意了。
“哦,這生意能幹啊,玩玩她就倒貼好幾萬,美金還是歐元?”余罪故意道錯了。
“別聽她胡扯,我就借了她壹萬八,還不夠兩萬。人民幣。”邢學誌道。
“哦,人民屄……繼續說說,還借誰的錢了。”余罪道。
嗯,嫌疑人語速飛快地爭執完了,這才覺得稍有不妥,看著余罪,突然發現壹個很讓他郁悶的事:
上當了,肯定沒有命案,這是詐他呢。
“覺得我詐妳是不是?”余罪把他的疑惑直接講出來,他輕描淡寫道:“真不是詐妳,這些屁事啊還真不叫個事,錯就錯在楊葉青不該死,壹死壞事了,還是他殺,我們局裏調了十幾個組、壹百多警力追查這個案子,這都不用講,妳前科太多,誰能保證妳不是見財起意,殺人滅口,誰能保證妳這是第壹回犯案……我可告訴妳啊,躺在我們刑偵上的無名女屍還有很多,妳這號流竄的,得好好審審……”
“我真沒殺過人,怎麽可能。”嫌疑人對“殺人”壹事又相信了幾分。
“那咱們好好說說,把這些爛事都跟我講講,上過床吧,那就算了,上就上了,妳情我願也不違法……這借的錢可是大問題,妳要還了就是借,妳要不還就是騙……趕緊地,說清楚,處理幹凈,省得警察滿世界追妳,妳說是不?說說……那個陳芳華的事,書店那個少婦……”
余罪連蒙帶詐,不知道是語言選擇的緣故,還是表情誠懇的原因。那嫌疑人思忖著,吞吞吐吐講著,壹磕絆住了,又被余罪連蒙帶哄加上訛詐,繼續竹筒倒豆子,講他和不同女人的故事。
熊劍飛壹點都不困,鼠標也醒了,聽得津津有味,兩人不時地交換眼色,在傳達著壹個相同的心思:
哎尼馬呀,這到底誰是騙子?
余罪這滿嘴就沒有壹句真話,可套出來的,全是實打實的案情吶,路程才走壹半,已經十幾例了,遠遠地超過了先前了解的積案,很多沒報案的,都被心慌意亂的嫌疑人撂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