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

常書欣

都市生活

  警中有位前輩告訴我:慈不掌兵、善不從警。好人當不了警察,因為善良在作奸犯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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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虛此行

余罪 by 常書欣

2018-6-11 21:43

  這壹次臨危受命並沒有帶來什麽變化,余罪很有自知之明,能指揮動的還是三個同學,警察這個圈子其實小山頭林立,要讓誰服誰那是相當難的。兄弟幾個其實也憋了壹口氣,想再來個震驚給同行看看,於是在這個已經被特警和民航外勤翻了N遍的地方仔細搜索了近壹個小時,有關於嫌疑人的熱烈討論開始了……
  這是壹幢獨立的小院,後街胡同裏類似的小院不少,因為離市區較遠,租賃的價格並不高。婁雨辰壹個人租下了整個院子,也沒什麽可查的了,來之前,特警支隊尹南飛還給了個風涼話,這裏連墻壁和院子都被金屬探測儀把墻壁和院子掃了壹遍,妳們要能找到失物,我這身警服該脫了。
  事實也是如此,實在沒有什麽可搜的了。看過之後,李二冬開著屋子裏那臺機箱蓋都沒有的電腦,驚喜地道了句:“喲,這哥們喜歡玩刀塔,估計級別不低哦,能用這破電腦玩。”
  “文盲。”駱家龍看了看電腦配置,斥了李二冬壹句,他端著鍵盤道:“這是德國產最早的壹批CHERRY機械鍵盤,妳試試手感,比現在市面壹千多的黑寡婦還好用。”
  李二冬不信,隨手敲擊著鍵盤,哇塞,壹下子把孩子羨慕得直流口水,恨不得拽走據為己有。鼠標卻是翻查著他的電腦硬盤,壹下子也吸著涼氣,眼珠直往外凸,兩人使著眼色,點了幾個視頻,哇塞,全是高清HD片子,清晰到毛孔,雪嫩的肉體白得耀眼,突來的浪叫叫得人心顫,駱家龍忙不叠地關了,看著吃吃笑著的鼠標和李二冬道:“兩位,有點節操行不行,外面還有分局的同行呢。”
  “看妳這人,好像妳不喜歡似的,我們當年幹這個,都是被妳教壞的。”鼠標道著,回頭呵呵壹笑,對李二冬道:“二冬,妳有這種感覺沒有,我越來越發現,婁雨辰怎麽跟咱們壹個鳥樣。”
  “生理饑渴、心裏空虛、生活從失望壹步壹步走向絕望的屌絲,都這個鳥樣。呵呵。”李二冬自嘲道。
  “未必啊,他可不空虛,妳們看,家裏就有BGA封焊的熱風筒、工作臺上還有四臺已經拆開的筆記本,這盒子裏都是CPU,最早的連奔三時代的也有……他從事這行有些年頭了,看得出很專業,根本不可能和妳們壹無是處的相比?”駱家龍道,細細指著工作臺壹些奇形怪狀,鼠標和李二冬從來沒聽說過的工具,頓時敬佩之心又多了幾分。
  不得不承認,大多數時候,警察都沒有嫌疑人那麽多才多藝,最起找片子都沒人家找得好。
  “對,這個人還真不是壹無是處。”
  有人插進來了,是余罪,他站屋中央,壹直在看著這個房間和房間裏的人,仿佛他是主人壹般,眾人回眼時,就見他很確定地說道:“這是個性格內向的人,滿屋子全是冷色調,看樣平時不怎麽熱情;生活簡約,規律性很強,看他屋子收拾這麽幹凈;性格很細致,妳們看工作臺,整整齊齊,擺放得體,分類壹目了然……也許,還有懷舊的成分,舊式的鍵盤,老式的電視臺,還有,這個木椅,老式棗木的,有些年頭了……不得不承認,如果他不是嫌疑人,應該比咱們都強那麽壹點點,最起碼,他不吃公家這碗飯也能養活自己。”
  嗨喲,把哥幾個聽得好受刺激,越來越壹無是處了,鼠標想到了個絕佳的借口,抓婁雨辰的時候,捎帶著抓了個三陪,他小聲道:“他叫雞……不能看他外表岸然,其實內心齷齪,對不對,二冬。”
  “有道理,最起碼咱沒錢帶回個過夜來的。”李二冬道,惹得駱家龍呲笑了。
  “妳非要加壹個道德底線的話,現在大部分人都得改名叫禽獸了,反過來想,如果他不叫雞,肯定就得禍害普通女孩,妳覺得相比花錢解決生理問題而言,哪壹種的道德水平更高壹點。”余罪反問道,鼠標聽楞了,不服氣道:“怎麽這歪理壹讓妳說,就有理了,再怎麽說也是嫖娼啊。”
  “是啊,道德水平高壹點,不嫖娼,可除了娼,他都嫖,於是就有了壹夜情、二奶、三奶、情人、相好、婚外戀、劈腿之類等等。”余罪道,把鼠標說得語結了,李二冬和駱家龍吃吃笑著,笑著鼠標,標哥被刺激了,指指三人氣憤道:“尼馬,笑個屁呀,壹看這樣,妳們就都嫖過。”
  “沒有,不過我是嫖娼合法化的堅定支持者。”李二冬道,鼠標不理了,壹屁股把他撅過壹邊了,爺也不服氣,大咧咧坐下,開始看電腦裏的A片了,掃了幾部,大嘆著人家的眼光確定獨到,居然是不同種族的妞集中獻藝,老駱妳搞的那東熱,差逑遠了。
  其實哥幾個喜歡在壹起的原因也就在於此,不管怎麽累吧,反正不寂寞,不像悶在單位裏,明明對女星艷星八卦抱有興趣嘛,還得裝著在看內網的業務知識培訓。駱家龍這種感覺尤甚,他已經有點後悔當內勤了。
  又看壹會兒,卻是沒有發現實質性的東西,駱家龍不經意看余罪時,卻發現他根本不急不躁,根本不像急於找到失物的那種焦慮,反而像這個家裏的主人壹樣,踱來踱去,把小小的院落、簡約的臥室、以及這個客廳看得完完整整,駱家龍忍不住問著:“餵,余兒,發現什麽了?我怎麽覺得妳對這個賊的評價挺高的。”
  “是挺高,出乎意料啊。說不定我們先前的想法是錯的。”余罪道。
  “喲,妳看到什麽了?”駱家龍興趣來了。
  “我看到了……這好像不是壹個賊。”余罪笑道。
  “那賊是啥樣,臉上能掛著。”李二冬不屑道,剛叼了根煙,被駱家龍拽走了,不許抽,把二冬兄弟氣得呀,詛咒了幾句,拉著鼠標到外頭,鼠標卻是不挪窩了,兩眼炯炯有神盯著電腦,喃喃道:“別尼馬亂,以後出來別忘記帶個硬盤,遇上這種神腦,得全拷貝回去。”
  這哥們怕是玩心頗大,走壹步算壹步,駱家龍上前,跟著余罪看著幾眼,沒看出什麽來,他不解地問著:“那賊,應該是個什麽樣子?”
  “第壹,居無定所,絕對不會選擇這樣壹個離市區和人群很遠的地方,也不會住這麽長時間不挪窩,再高明的賊,他的心也是虛的;第二,醉生夢死,有多少花多少,花完再偷、偷到再花,直到事發,絕對會把贓款揮霍壹空,可這個人,卡裏存了十幾萬了;第三,不勞而獲的人,什麽爛事都能幹,什麽品質都可能是,就是不可能是樸素的品質,妳看這家裏,高檔的東西基本沒有,衣服和床單甚至有縫紉過的樣子……還有壹點,所有的賊生活都不會這麽規律,也不會這麽中規中矩。”
  說了壹堆,駱家龍似懂非懂,從任意壹個細節直窺嫌疑人性格和內心,這種偵破境界大多數人只聽說過,就即便妳接觸過,可那些都是可以忽略的細節,往往不會引起註意。駱家龍想了想,也對,畢竟反扒隊接觸的賊最多,要說了解賊,沒有比他們更熟悉的了。
  而余罪卻像陷入了冥想的狀態,曾經在廣州流浪,曾經在看守所的守望,那些形形色色的罪犯、千奇百怪的犯罪,他幾乎接觸到了壹個警察壹輩子能接觸到人渣數量的極限。
  可這個人,他怎麽看,也不像渣。
  “妳在想什麽?”駱家龍問,沒來由地對余罪多了壹份尊敬,這個熟悉的同學總是給他壹種陌生的感覺,每次都像初識壹般。
  “我在找他的破綻。”余罪道,臉上憂心忡忡的顧慮。
  “破綻?”駱家龍不解了。
  “對於壞人,那裏可能是他唯壹還完好無損的地方;對於好人,那裏可能是他心裏最脆弱地方。”余罪看到了舊式的鍵盤,看到了舊式的木椅,看到了舊式的電視機,還有被縫補過的衣服床單,慢慢地眼睛亮了,對著壹頭霧水的駱家龍道:“妳不覺得屋裏缺了點什麽?”
  “缺什麽?”駱家龍不解。
  “這麽懷舊的人,怎麽會沒有壹點能勾起記憶的東西?”余罪眼亮著,急步上前,把鼠標和李二冬揪起來了:“找,照片,畫像……或許什麽舊物之類的,最起碼應該能和福利院,和郭風聯系到壹起。”
  駱家龍似乎想到了什麽,興奮勁上來了,四個人在屋裏翻箱倒櫃,連墻壁也不放過,床單褥下、幾角旮旯自然更不放過。找了半個小時,楞是壹點沒有,這把余罪興奮加郁悶的,就像高潮即將來臨,卻憋著射不了的那種感覺。憋得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裏來回轉圈,喃喃地道:“在哪兒,在哪兒……”
  鼠標累得又坐下了,不過累了半個小時,把標哥的偷懶心思激出來了,他指著電腦道:“余兒,駱駝,會不會在電腦上,這麽個電腦高手,不至於往墻角藏東西吧?”
  駱家龍壹楞,馬上奔向電腦,運指如飛開始了。余罪吧唧壹拍額頭,指著鼠標罵著:“真是喪門星,遲不說早不說,老子剛發現這壹漏洞妳倒先說出來了。”
  “嘿嘿,智商上有優勢滴人,不屑和妳爭執滴。”鼠標得意地道。李二冬早就好奇地趴到電腦邊上看駱家龍操作了。要論玩這個,本屆學員裏駱家龍早就沒對手了,先是從DOS狀態查找隱藏目錄和文件,還真有,不壹會兒從地址條裏輸著命令,WINDOWS狀態,顯示出來了,照片,果真是照片……兒童福利院的照片,有好多張,按時間順序看,幾乎能看出建築的變遷,壹點也不錯,是個懷舊的人,他總是在特定的時間去兒童福利院看壹看。
  “還應該有。”余罪道,原因他沒說,不過他在想,既然懷舊,就不至於只有讓他懷念的地方,而沒有讓他懷念的人。
  駱家龍僵了好大壹會兒,又開始運指如飛的,固定的存儲查遍了,剩下的只有壹個地方:網絡,雲存儲。
  QQ密碼、網絡保險箱、網盤、網絡空間,駱家龍在電腦是尋找的蛛絲馬跡,然後連接著網絡,壹點壹去搜索,碰到有密碼的地方,又是滿頭大汗地破解。其實人在沈迷的狀態是壹種幸福,為了壹個目標而孜孜不倦,上下求索,在不斷的希望、失望的更叠中,會忘記憂愁、疲累以及任何能帶給妳負面情緒的東西。
  余罪燃起了壹支煙,他看著忙得滿頭大汗的駱家龍,再怎麽說還是有那麽點歉意的,他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拼了命的辦這壹件案子,而且越往後,越覺得興趣很大,這嫌疑人越不像賊,也越讓他的好奇更甚。他抽著煙,無聊地把玩著馬秋林送給的那枚硬幣,硬幣像具有生命壹般,在他的手背指縫間翻動著,在他的手心旋轉著,在他的腕上滾動著,像個精靈,時隱時現。他在想,自己是實在無聊才學會了這個玩法,要真正在這個行當登堂入室,需要品嘗多少不為外人所知的寂寞。
  高手是寂寞的,賊中高手也不例外,他在想,快見到了,他很奇怪在那個寂寞的高手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找到了。藏得很深,用了三重密碼。”駱家龍壹擊回車,人壹靠椅背,壹個拭汗動作,長舒了壹口氣。余罪驚聲而起,看著屏幕,壹張掃描的照片慢慢地顯出了它的原形,余罪笑了,會心地笑了。
  照片的中央,坐著壹位相貌清臒,和余罪手裏的照片幾乎完全不同的壹個人,看樣子四十年許,根本不像臉上就寫著醜惡和恐怖的勞改犯。他身邊圍著四個懵懂的小孩,三男壹女,最前面苦著臉的,是婁雨辰,站在老人身後,個子最高的,是郭風,還有壹個靠著老人的小女孩和另壹個小男孩無從知道姓甚名誰。
  “打個賭,這個人就是黃解放,黃三。”余罪道。
  “可惜沒人往上面下註了。”駱家龍笑道。
  “再打個賭,黃三還活著,剩下的兩個衡衡、慧慧,兩人涉案。這也正是他們搶著把事情往身上攬的原因,根本就是壹家人。”余罪道。
  “這個賭我想坐莊,有多少註都是通吃。”駱家龍笑道,看看只有余罪,回頭找李二冬和鼠標,那兩人卻是躺在嫌疑人的臥室,早已經是鼾聲如雷。看看時間,找這個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不過戰果相當驕人,兩人沒有打擾睡覺的那兩位,商量著去驗證壹下。
  把照片人像分離出來,在車上駱家龍就做了對比,對比的是三十多歲入獄時的照片,相貌特征差異較大,不過軟件對比吻合度到70%,應該基本確認。
  淩晨四時的時候,在值班民警的協助下,兩人找到了三化廢棄廠區犧身的杜笛,想做個實地確認。敲了足有半個小時門才把睡夢中的老杜叫起來,借著燈光,平板上的照片往他面前壹放,余罪客氣道:“杜老大,認個人。”
  杜笛對余罪的印象不錯,忍著不悅接過來壹看,不過照片壹下子顛覆他的平靜了,他張口結舌,使勁動著喉結,那句話就是噴不出來。憋了好半天才惶恐道:
  “黃三,我操……他還活著,連弟子都有了……那我得走了……”
  這個人對他來說似乎比警察還恐怖,原因不得而知,而且說走就走,幾人告辭的時候,杜笛已經收拾好壹個爛包袱,看樣子真準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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