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

常書欣

都市生活

  警中有位前輩告訴我:慈不掌兵、善不從警。好人當不了警察,因為善良在作奸犯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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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鬼蜮伎倆

余罪 by 常書欣

2018-6-11 21:43

  哞……壹聲悠長的牛吼,響徹在遠山深谷,激起的回音久久不散。
  哞……更多的附和聲響起來了,隨著冉冉升起的朝陽,隨著漫山未融的雪樹冰花,好久才見得如此陽光明媚的日子,舒服得連牲口也忍不住要舒發壹下胸臆了。
  澗河村的河谷中,散布著幾十頭健牛,大的領小的、公的領母的,像村裏亙古不變的生活方式壹樣,在慢悠悠地挪著步子、啃著草棵。壹面是村裏散落在山腰的幾十戶或土夯或磚瓦的農居,壹面是高聳的山巒,沿河谷向山外兩條路,壹條是村路,壹條就在河谷裏,蜿蜒向山上的羊腸小道。
  董韶軍從望遠鏡裏收回視線的時候,正看到了指導員王鑌踱步回來,他和同來的周文涓小聲耳語著,周文涓的臉色也有點凝重,因為迄今為止,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可那位成竹在胸的余所長早上信誓旦旦說今天壹定要丟牛,就在澗河村。
  “有什麽發現。”王鑌急匆匆地問著。
  “目前還沒有。”董韶軍道。
  “這滿山鬼影子都沒有壹個,哪來的偷牛賊?”王鑌四下看了看,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有點奇怪,為什麽會壹次又壹次相信那個不靠譜的余所長。
  董韶軍和周文涓互視著,兩人也有點愧意了,來羊頭崖鄉折騰了兩周了,除了分析了幾堆牛糞依然是寸功未建。找到的線索倒是不少,不過周文涓和馬秋林四下實踐之後,發現都以壹種無法查證的方式中斷了。比如在路上穿行如流的車輛、比如數處可售青貯飼料的牧場,即便妳知道嫌疑人就在其中,也只能望而興嘆,畢竟沒有省市公安部門的全力支持,根本無法調動人力和物力參案,也根本查不下去。
  畢竟這年頭妳不殺人、不放火、不綁炸藥嚇唬政府官員,是不會引起領導高度重視的。
  對了,青貯的飼料,這當會董韶軍郁悶了,漫山的青黛色、枯黃色,就是不見綠色,他開始嚴重懷疑前期工作的有效性了。
  “這可是跟村長磨破嘴皮才把牛都放出來啊,要是什麽都沒有,這臉可沒地方扔了啊。”王鑌憂慮地道著,作為在羊頭崖鄉從警幾十年的指導員,他知道自己最珍惜的名聲和威信,已經開始岌岌可危了。
  “王叔,這案子本來就蹊蹺,再說這時候也沒幾天,在這個上面嚴肅地講,我們不能太期待奇跡。”董韶軍難堪地為自己同學解釋了壹句,王鑌搖搖頭坐下來道:“肯定難,我也欣賞妳這位同學迎難而上的態度,可不能胡來,鄉下不比城裏。”
  “您是指,擔心村裏不理解,到派出所鬧事?這個不至於吧,又不是警察把他們牛偷了?”董韶軍哭笑不得道。
  “嘖,妳不了解,剛案發的時候,余所長當著觀音莊全村人面拍胸脯,破不了案給丟牛戶賠上牛錢。”王鑌淡然壹句道,聽得董韶軍張口結舌,異樣了,只覺得余罪不至於剛到鄉下腦袋就被牛踢了吧,這種話敢說,他搖頭道:“不可能吧?余兒可是壹毛不拔的。”
  “對呀,他不準備掏錢,不過他教唆李逸風答應了,李逸風回頭還得找他爸,他爸可是我部隊的老戰友,妳說這事,我能讓孩子家裏掏錢麽?呵呵……哎呀,這壹對嘴上沒毛的可湊壹塊了。”王鑌苦笑著道,掏出煙來了,遞給董韶軍壹只,董韶軍不會抽,辭過了。老頭自己點了顆,猛猛地抽了口,額頭上皺紋鎖著,回頭看到周文涓時,剛想問句馬老的情況,卻不料周文涓目瞪口呆,眼直勾勾地盯著壹個方向,董韶軍推了她兩把,她才反應過來,壹臉錯愕,指著道:“快看,見鬼了。”
  兩人壹驚,看了河谷裏,牛群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散了幾頭,那幾頭正順著羊腸小路,往山上走著,走走停停,像在啃著路邊的荒草,董韶軍急忙架著望遠鏡細細搜尋。沒有,根本沒有看到可疑的東西。
  “怎麽回事?”周文涓異樣了,她看到四頭,不,五頭,正慢慢向山頂移動,就像有壹種無形的力量在召喚壹樣。
  “別驚動,再等等……說不定是意外,放養牛很少翻過山梁。”王鑌說別激動,可他自己激動得手壹哆嗦,被煙頭燙著了。
  三個人趴在村後高地上,此時顧不上編排余所長了,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不料擔心牛的村長帶人奔來了,遠遠地喊著:“老鑌、老鑌,出事了,牛又魔怔了,好幾頭往山上跑呢……不會是新來的所長搗鬼吧?”
  “藏起來……亂吼什麽?什麽魔怔了,瞎扯什麽呢。”王鑌奔出來,把壹群七八個村人連拉帶推,往房背後攆,壹聽是謝陰陽瞎扯的,氣得王鑌破口大罵了黨的基層幹部壹頓,以平價化肥以及來年的救濟款威脅,才把這撥村人壓了下來。
  等他再回到藏身處時,遠遠地,最早的壹頭牛已經翻過了山梁,王鑌悲喜交加,笑了,笑得卻像哭壹樣,這好歹有個交待了,還是唯物主義掛帥,而且從今以後,警察的名頭絕對要壓過謝老神壹頭了。
  “我明白了……指導員您看,十壹點方向,距離山頂直線三十米那兒……有人用樹枝把青草遮住了,外表看不出異樣來,可這東西瞞不過嗅覺靈敏的牲畜,看,牛自個刨出來了……”董韶軍解釋著,望遠鏡裏,果真看到了壹頭白花牛在啃著什麽,青青的、綠綠的,那玩意對於啃了壹冬麥稭蔓藤的牲畜,肯定不啻於壹頓大餐的誘惑了。
  “兩頭了。”王鑌放下了望遠鏡,激動過後,同樣很錯愕,他問著董韶軍道:“不對呀,韶軍。”
  “怎麽不對?絕對是有人用草誘拐牛爬過山梁,再實施盜竊……這和咱們前期的分析基本壹致。”董韶軍興奮地道。
  “我是說,余所長怎麽知道案發時間就在今天?而且準確知道案發地在哪兒?”王鑌狐疑地道,之前若幹日,余所長帶著鄉警兄弟們不是吃喝就是玩樂,根本沒幹正事。
  “呵呵,這個賤人腦子裏怎麽想的,我要知道就好了。”董韶軍笑了笑,拿起了步話,通知著余罪。回話傳來了余罪懶洋洋的聲音:“知道了,還早著呢,估計還得壹個多小時才能走路面上。”
  聽完了回話,他和周文涓相視而笑,兩人眼神示意,向著河谷地奔去了。這時候可是最佳的采證時間,究竟用什麽東西把牛誘拐走了,這個謎團已經困擾他好長時間了……
  ……
  “來了來了,牛哥……”大缸兩眼發紅,眼珠子發亮,看到走來的壹頭黃牛,膘肥體壯,他舔了舔嘴唇道:“有千把斤涅。”
  “快妳媽點,牛還沒到手涅,都想起卸肉來咧。”牛見山甩了這傻大個壹巴掌,大缸嘻笑著,手在塑料袋裏壹搓,又往衣服前襟上搓了點什麽東西,從藏身的大松樹裏露出頭來,慢慢地走向正覓草的牯牛。走得近處,牛驀地被驚,擡起頭來,醜得像歪瓜劣棗的大缸似乎對它有某種吸引力似的,牛在躊躇著,警惕地看著。
  “乖啊……聞到什麽了。”大缸慢慢地揚著手,伸向牛,淫笑著道:“舔啊……香著呢……來,乖啊,嘎嘎,比村裏的婆娘還乖……嘎嘎……”
  奸笑著,手伸向牛,壹股奇怪的味道更重了,那牛果真著魔似的舔著他的手,偶爾還舔舔衣角……壹個不防,大缸飛快地把壹個黑色的死扣,扣在牛臉上的韁繩結上,然後牽著,拴在樹幹上。
  得,壹頭搞定,大缸像看著個扒光衣服的婆娘壹樣瞅著到手的牛,兩眼放光,淫笑連連。事實上,拽頭牛可比拉個婆娘要容易多了,這不,壹眨眼的工夫,連牛見山也拉回壹頭來。
  不大壹會兒,過山梁的五頭都落入了魔爪,手腳利索的二賊各自分工,拴著長繩子,牽著牛,每頭牽繩的結上束著壹把青草,那牛絲毫不覺危險,在揚著頭往前走,似乎壹仰頭就能夠著草的地方,可每仰壹次都差那壹點點夠不著,於是再走,再揚頭,再去啃,可仍然差壹點點。
  於是就越走越快。
  於是二賊很快就消失在這個兩山夾峙的窪地上,翻過了第二道山梁,壹條寬闊的二級路已經赫然在目了。
  這個過程比預料的要短,十幾裏山路,牛自己跑了壹半,被牽著走了另壹半。很快,壹個小時都用不了,在山下二級路上車裏枯坐等著的司機楊靜永就看到了同村牽著牛,已經開始下山了……
  ……
  董韶軍和周文涓壹路躬身走著,不時地探下身子,尋找著蛛絲馬跡,即便是壹切都放在眼前,依然讓他們覺得像謎壹樣。
  被誘拐走了五頭牛,可整個牛群絲毫未見異樣。就即便有放牛的,也可能發現不了牛群的異狀。
  什麽東西?難道只作用於特定的牛?
  什麽東西?能把牛誘拐到了隱藏的草堆旁,然後壹步壹步誘過山梁?
  “這是什麽?”周文涓在壹種石頭上發現了異樣,被舔過的,尚余壹點暗綠色,董韶軍照了幾張照片,然後小心翼翼地用棉簽取走了微量證據。聞了聞,在合上取證袋的壹剎那,他像豁然開朗壹樣笑著道:“我明白了,這是用壹種氣味很濃的膏體抹在石上,路邊,誘使讓無意間聞到的牛使勁去舔……應該是化學合成的,壹舔之後,不但誘拐著牛順著下藥的方向走,而且讓這些證據自然地消失,無處可找了,進牛肚子了……呵呵,這東西再輔之以壹捧青貯飼料,意誌再堅定的牛也忍不住吶。這是有意識地控制下藥的量,否則誘拐壹群都沒問題呀。”
  “韶軍,可能妳又錯了,這不是青貯飼料……怪不得我們從牧場沒有查到可疑的人。”戴著手套的周文涓,用鑷子夾起了壹根細細草葉子,她遞給董韶軍,董韶軍壹看之下眼睛睜圓了,驚訝地道:“這是新鮮的草葉?哇,邪門了。”
  是邪門了,確實是新葉子,苜蓿草,濃郁的青綠色,像新采摘不久的,可偏偏現在是寒冬臘月的天氣。
  “不得不承認,實際和推斷的出入還是相當大的,錯的地方太多了。”董韶軍懊喪地道。現場的發現,把前期不少推斷都推翻了,誰能想到這些偷牛賊居然有這麽多稀裏古怪的手法。
  “妳想過沒有?為什麽這麽錯的推論,卻給了余罪壹個正確而且準確的答案?”周文涓笑著問。
  “對呀,沒發現這貨什麽時候有神探的潛質了。”董韶軍有點酸酸地道,別人當神探估計他不意外,但意外如果發生在余罪身上,就讓他覺得有點給這個稱號抹黑了。於是他更酸地來了句:“就是神探,也不能用錯的條件,推出正確的答案來吧……他是怎麽猜出案發時間和案發地點來的呢?前幾天可壹直在所裏玩。”
  周文涓忙著拍照,沒有理會這壹句,她聽出了話裏的味道,不過,讓她有壹種莫名的驕傲,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別人。
  此時出現了壹個奇怪的現象,取證的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似乎根本沒準備翻過山梁;而指導員王鑌已經帶領著壹村青壯年乘著摩托車、三輪車、農用車沿村路飛速向鄉外疾馳,他有點後悔沒聽所長的安排,走時候所長布置了壹個兩頭圍堵,甕中捉鱉的計劃,他覺得簡直是扯蛋,不過現在看來,簡直就神算了。
  另壹面,牽走牛的牛見山和大缸,已經優哉遊哉地下了山,被牽的牛仍然在揚著頭,努力地去啃繩結上的青草,跑得很快,卻怎麽也啃不著。
  從樹間和灌木叢中的小路下山,壹個簡易的土臺子,車廂和土臺子等高,楊靜永放下車隔板,車裏尚有壹層綠綠青草,牛被牽到車邊時,個個興奮得哞聲壹叫,不用妳趕,直接奔進車廂裏啃上草棵了。五頭牛,車上還停著輛破摩托車,大缸朝著最後壹頭牛的屁股猛踹壹腳,當啷壹聲合上車的隔板,三個人有條不紊地拉著繩網,繩網上再覆著壹層帆布,結結實實把車鬥掩蓋起來了。
  楊靜永發動著車,牛見山拍拍身上的土,壹骨碌鉆進車裏,招手吼著大缸,這貨放了泡水,提著褲子上車拍門,興奮地道:“實在是車太小啊,要不多整幾頭,能過個好年啦。”
  “永娃……走吧。”牛見山示意著司機,回頭看傻樂呵的大缸,啪唧就是壹巴掌,咧咧著道:“知道咋當賊嗎?要當得當壹個有長遠眼光的賊,妳狗日的壹次把村裏偷完了,誰還敢養牛?”
  “那倒也是啊。”大缸摸著後腦勺,崇拜地恭維了句。
  “當然是了,這點上我就最佩服老七那夥人,他從來就不在同壹個地方偷兩次。”牛見山凜然道著,大缸傻乎乎問著:“怕被抓呀!?”
  “倒不怕被抓,可是小心總不是壞事。”牛見山說著,車速已經飆起來了,在雪後的路上濺起了壹片片濕泥。看看四下無人無車,他終於長舒了壹口氣,叼上煙,點著,剛點著抽了口,壹聲淒厲的警報響起來了,嚇得牛哥嘴唇壹哆嗦,煙掉褲襠上了,他忙不叠地去撲,司機壹踩剎車,咚壹聲,沒系安全帶的兩人猝不及防,直楞楞撞在車前窗上,疼得還未回過神來,壹看前方,嚇得哥仨齊齊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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