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舉手之勞

　　時間像漂亮妞身上的盛裝，在飛快地更叠著，當塢城路商業街秋裝跳樓、吐血以及虧本大甩賣的牌子掛出來；當琳瑯滿目的冬裝開始裝點著五顏六色的櫥窗；當街路面偵查大隊的工作和人員開始極度緊張，這就昭示著，冬季真正地來臨了。
　　對於商家這是壹年的黃金季節，隨著年節的臨近顧客的數量在成倍增長。不過對於治安防範，這卻是壹個難挨的季節，因為跟蹤、盯梢、抓捕，都要在天氣越冷的室外進行，而且隨著年節的臨近，總不缺成群的流竄毛賊聞風而來，撈把就走；更不缺那些壹年到頭沒掙到錢的務工人員，都會在這個季節客串壹把坑蒙拐騙的毛賊，撈點小錢，回家過年。治安防控的難度，每年在這個時候都會逼近極限。
　　今年的變化還是挺明顯的，反扒隊因為數樁案件在全市出了不少風頭，十月份全市治安案件案發率最低，而破案率卻最高；又是各治安單位中唯壹當年獲省廳表彰殊榮的，外界傳說是機場失竊案的緣故，這樣的案子都能參與，不得不讓同行對原來提不起的反扒隊另眼相看了。當然，少不了幾期獵扒的報道影響，這個影響的直接後果是，很多派出所、治安隊都開出高薪，聘請大學畢業的筆桿子入職，可了勁地向上級吹噓本單位的業務成績。
　　眼看著就進入十二月份了，余罪卻是愈顯得清閑了。當抓賊被辱，矢誌要抓回撓他的女賊那股怨氣消散時，原來偷奸耍滑、消極怠工的本性便漸漸地顯露出來了，壹旦顯露，他可連鼠標和李二冬也有所不如。那倆好歹還天天出勤，擱他身上，正經八百出勤，還沒有約安嘉璐的次數多，兩人的關系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已經到了再跨出壹步很難的境地了。
　　鼠標很上心這事，據他打聽，是因為有數位都是解家世交的女兒瘋狂地追求解帥哥，被安嘉璐知道後，兩人關系產生了裂隙，這恐怕才是安嘉璐真正的心事。可正因為如此，也給余罪添上了壹份心事。
　　這壹日他又像往常壹樣，簽到完了就鉆進了隊部，隊裏給他單開出來了壹個辦公室，因為連著兩月來到本隊觀摩學習的同行不少，講解以及帶人參觀的任務劉星星隊長全堆到了余罪頭上，余罪也樂得清閑，除了忽悠那些同行壹番，就是自己坐在辦公室靠著暖氣發呆。
　　具體的表現是，無聊地玩著硬幣，還是那些花哨的手法，越來越笨拙了，擱鼠標和李二冬評價，這是：戀愛癡呆癥。兩人不止壹次勸開始頹廢的余罪，人家安安就是寂寞加空虛，偶爾拿妳來開心壹下，千萬別當真啊，妳想勾搭安安，相當於兄弟們上學時候討論想群P蒼老師，太科幻了點不是？
　　余罪總是壹笑置之，那種感覺不身處其間是無法領會的，就像……就像此時他手中的硬幣，如果和以前那樣花哨，用眼花繚亂的速度來玩，覺得很難，其實很容易；可像黃三那樣，讓它慢下來，卻很難，那是因為速度可以彌補妳在平衡、技巧和手法上的缺陷，去掉速度的因素，大巧若拙才是技巧的精髓。
　　吧嗒，硬幣又掉了，余罪楞了下，他覺得手背放得已經很平了，不過還是支不住豎立的硬幣，連手背都支不住，別說像黃三那樣，能讓硬幣停留在指尖上壹剎那。他慢慢地彎腰，撿起了硬幣，心裏卻又在想著上周和安嘉璐在遊樂場玩的場景，滑冰去了，他滑得可不好，更多的時候是在看，安嘉璐像壹只蝴蝶飛舞在冰上，甚至她還會像花樣滑冰那樣，來幾個高難度的動作，讓余罪看得目眩神迷，自慚不如，回頭就去滑冰場苦練，直接摔得腿疼胳膊腫，不敢去了。
　　他揉了還在疼的胳膊肘，那是壹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每每痛起，總覺得安嘉璐就在視線之內，壹顰壹笑，像在給他傳達著什麽，於是，就不痛了。
　　“哎，癡情總比無情苦涅？難道這就是戀愛的味道？”余罪喟嘆著，心裏暗道著，這些會被同伴嗤笑的話他是不敢講出來的，只敢在無人的時候對著自己講。其實對於女人他壹直是個粗線條的人，對於感情的認識，遠不如擼射那壹秒鐘的快感深刻，只是這壹次，他似乎有了壹種強烈的欲望，是那種長期占有的欲望。
　　介個，是那種很期待它永遠持續下去的奸情。好像就是愛情！
　　“這個概念對不對呀？”余罪捫心自問著，被自己的邪惡想法逗笑了。他又玩著硬幣，不過水平顯得次多了，又壹次停留時掉到地上，門外響起了吃吃的笑聲。彎腰撿起硬幣的余罪拉下了臉，自動隱藏起偷著樂的表情，翻著白眼。
　　不用說，鼠標和李二冬又來煩他了，進門壹擁來了四五個人，洋姜、大毛、老鼠都在列，都看著余罪，余罪先堵著眾人嘴道：“隊長交待了，我得在家坐鎮指揮，萬壹有兄弟單位來學習，沒有招待怎麽行？別拉我出外勤，沒興趣。”
　　“懶死妳。”鼠標斥了句，做到連鼠標也看不過眼的份上，著實不易。洋姜卻是道：“余兒，不出勤，有個疑難雜癥，給幫幫忙。”
　　壹說疑難雜癥，那是遇到刺頭了，余罪不屑道：“老辦法唄，讓這倆給妳解決。”
　　壹指鼠標和李二冬，癢癢粉、辣椒精兩大殺器，現在反扒隊都知道了，李二冬苦著臉道：“不行呀，劉隊堅決不讓用，放出話來了，誰用開除誰……”
　　“那更老的辦法呀，關東北角小黑屋裏，棉衣墊厚點，毆他壹頓……從生理原理上說，這個上面沒刺頭，遲早他得撂出來。”余罪道，這是刑訊逼供，全世界通用。不過區別在妳用在誰身上，如果真是作奸犯科的人，沒人會有意見，就怕妳用到無辜的人身上，那就得出事了。
　　“能用還找妳？不管用，上次收拾了壹頓，差點整出事來。”洋姜小聲道。
　　“就是那個銷贓的？叫什麽來著？”余罪壹聽，氣上來了。
　　“賈浩成……前天偷車的那倆貨也說是賣給他了，嗨，傳訊來了，還是老大不尿老二那德性，鳳姐正審著呢。”大毛道。
　　余罪壹翻利眼，火大了，這個賈浩成家裏在塢城路街頭開了個電單車行，數起電動車被盜的銷贓都指向他，可苦於沒有證據，每次傳訊來，這貨都三推五搪，死不認賬，加之又有點背景，不是派出所出面就是區裏有人打招呼，嗨，長期逍遙法外。
　　“嗨，他媽的，了不得他了。我看看去。”余罪起身了，帶著眾人下了壹層問訊室。林小鳳訊問著那貨，別覺得嫌疑人很猥瑣，這個人就不是，很帥，留著長發，不時地賤賤地壹甩，回答著林小鳳道：“林姐，真不是我，我真不知道，不能賊說賣給我了，就是賣給我了吧？證據呢？捉奸拿雙，捉賊拿贓，不能他們說妳們就傳我，多耽誤生意呀？”
　　“賈浩成，可不是壹個偷車的說賣給妳了，好幾個了，這叫銷贓懂不懂？”林小鳳飛咻咻地拍著桌子道。
　　“那贓呢？沒贓怎麽叫銷？”賈浩成壹攤手。
　　“妳別拽啊，等我們拿到證據妳可就後悔了。”林小鳳恫嚇著。
　　“那妳拿到再說啊，不能無端懷疑和猜測吧？別說妳們抓我，憑這個我就能告妳們……上次那個卷頭發的，還打我了，這事沒完啊，我叔說了，要請律師告妳們。”賈浩成義正詞嚴地道。盡管那壹次，他也沒拿到證據。
　　窗外，余罪回頭看了看洋姜，就他頭發卷，小聲問：“妳打人家了？”
　　鼠標壹攔插嘴了，凜然道：“隊長交待了，不能說。”
　　眾隊員吃吃笑了，到關鍵節點上，隊員和嫌疑人是壹樣的，得矢口否認，余罪笑了笑道：“打得太輕了，看看，惹禍了吧。”
　　“不敢狠打呀，還不都嚇唬嚇唬，真打壞了，我們協警也扛不住呀。這不，隊長讓林姐處理。”洋姜小聲道。眾人又吃吃地笑了，不過看到賈浩成那叫囂的樣子，連余罪也有拔拳頭揍他壹頓的沖動。
　　裏面，白熱化了，林小鳳問，上月十九日，下午四時，妳在什麽地方；賈浩成回答，記不得了；林小鳳又問，本月三號，晚上七點，妳在什麽地方？前天的事，妳別說記不得了啊；賈浩成壹翻白眼，記得呀，我不想告訴妳，還別嚇唬，我有不回答妳的權利；林小鳳拍案而起，妳……妳想找刺激是不是？賈浩成不屑了，壹縮手叉在胸前道，想啊，我就等著妳們來點刺激的，來吧，反正我也沒買醫保，磕個傷碰個殘什麽的，妳們養著就成了。
　　毛賊最怕這號小錯不斷，大錯不犯的本地賊，輕不得、重不得，可放任自流又要不得，林小鳳被氣得蹬蹬蹬出來了，關上門，看到這壹撥反扒隊兄弟時，氣忿地說：“我真恨不得揍他壹頓？哎，妳們幹什麽？不許動他啊，隊長交待了。”
　　“那怎麽辦？”大毛問。
　　“能怎麽辦？沒有抓到贓物，只能放人了。”林小鳳道。
　　這就是警務，總有例外的時候，洋姜卻是急了，拽著余罪道：“余兒，想想辦法，根不除了，以後偷車的會越來越多。這王八蛋能天天給咱們找事。”
　　“成，我來。”余罪道。
　　“妳少來，就妳那兩下，不能用啊，上次妳們噴那什麽，噴人家褲襠裏，都捅檢察院了知道不？鼠標妳檢查寫完才幾天，又不長記性了？”林小鳳斥道，鼠標翻白眼了，惹得眾人壹陣好笑，余罪卻是勸著：“誰說我只有兩下子，我剛想了壹個心理攻勢，試試。”
　　余罪看到嫌疑人西裝革履、發型鋥亮，很有型的人模狗樣打扮，突然間靈機壹動，有辦法了，林小鳳卻是不太敢相信這幹手腳從來不幹凈的同伴，警示著道：“絕對不能動手啊，這不像人贓俱獲的扒手，妳們能用用手段。”
　　“絕對不動手，壹根指頭都不動……賭不賭，給我十分鐘時間。”余罪放話道，賤賤地笑著，他只要壹賤笑，總能撩起別人不服氣的心思，林小鳳痛快道：“行啊，妳十分鐘審下來？我請妳們全部吃壹頓。”
　　“賭了……鼠標、二冬、洋姜，走，做個審訊方案去。”余罪壹揮手，幾個貨色跟著起哄，這屁點的案子還要什麽方案，主要是提醒余罪壹句：要輸了妳得請鳳姐和我們啊，就今天中午，不能耍賴啊。
　　幾個貨聚到了門口，余罪拽著幾人耳語著，低語加賤笑，那樣子絕對像商量偷雞的壹群黃鼠狼，林小鳳狐疑地看著，壹眨眼那幾個得令的，卻朝外跑去了，林小鳳踱步上來，問著余罪：“怎麽整？怎麽都走了。”
　　“準備東西去了，哎別生氣，絕對不是癢癢粉以及辣椒精那下三濫玩意，那玩意是鼠標和李二冬的專用，我是從來不用滴。”余罪笑著道。林小鳳不信地剜了句：“拉倒吧，他倆那本事，都是妳教的。”
　　“冤枉，那倆多聰明，自學成材的。”余罪道。
　　“餵餵，妳別走……余罪，我還有句其他話告訴妳。”林小鳳臉色壹整，像是有事了，余罪壹停，就聽她說道：“妳……是不是處了個對象？”
　　“對象！？”這個詞太老套了，余罪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不確定地道：“好像是？”
　　“姐也聽說了，叫什麽安嘉璐……我幫妳查了壹下她的出身，妳知道她什麽出身嗎？”林小鳳嚴肅地道。
　　呀！？這可把余罪弄懵了，同學這麽幾年，還真沒註意這個細節。
　　“就知道妳傻不拉嘰，啥也不懂……她父親叫安重明，是晉普山監獄長，那是什麽單位妳知道不？”林小鳳問。
　　“不知道。”余罪頭回聽說。
　　“雖然那地方比較偏，可是個正處級單位。”林小鳳道，看余罪聽傻了，又補充著：“她母親在省法院，是個法官。”
　　又聽傻了，余罪壹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似乎關系不大，可似乎關系又很大，林小鳳說了：“這種家庭出來的子女，能看上妳算是邪了，就能看上，人家裏能同意才算是怪了。小夥子，省省吧啊，老老實實呆著，瞅空姐給妳介紹個，妳就甭在本行裏找，這行裏的女人，都顧不著家，不合適。”
　　說了壹大堆不合適，余罪臉越來越難看，林小鳳以為奏效了，拍拍小夥的肩膀，給了個踏實做人、別光做夢的忠告，留下余罪壹個人在大門口發呆了。
　　“媽的鼠標這個漏嘴加多事。”余罪心裏咧咧罵著，肯定又是這貨私下裏嚼舌頭，不過妳不得不承認，還是有效果的，余罪想了想，自己這個奸商家庭，如果達不到暴發戶的水平，能讓人家這種家庭瞧得起，還真玄乎。
　　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那幫出去準備的哥們回來了，余罪暫且放下了心事，接過了大家準備的東西，兩個玻璃瓶子，使著眼色。幾人開了門，把坐著等放人的賈浩成壹左壹右挾著，往小黑屋裏帶，這貨耍上無賴了，不去，而且叫嚷著，妳們敢打我試試，打不死老子，老子整死妳們……警察怎麽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了，幾個都是協警。
　　“算了算了，別帶了，就到這兒問兩句……把他銬好。”余罪震撼登場了，壹臉憂愁，兩眼狠色，大馬金刀壹坐，嫌疑人沒見過這個人，不確定了，坐到了椅子上，喀喀被銬住了，他緊張地嚷著：“憑什麽銬我？”
　　“以防萬壹，妳有襲警傾向。”余罪大咧咧壹道，靠上椅子了，直勾勾盯著嫌疑人。
　　嫌疑人和他對視著，不過明顯有做賊心虛的傾向，被余罪這狠眼惡相看得發懵，開始躲閃了。余罪打量著這貨打扮，近處更清了，西裝裏穿著高檔的羊毛衫，雪白的襯衣領子，還打著領帶，怎麽看也比反扒隊這群不修邊幅的哥們強上幾個檔次。
　　越是這樣，越讓余罪覺得自己的辦法可行，於是，他突然笑了，笑得很陰。嫌疑人心壹虛，叫嚷上了：“放開我，妳想幹什麽？我不怕妳。”
　　“這年頭誰怕誰呀？說這話有什麽意思？妳說說吧，妳這事怎麽辦？”余罪隨意地道著，根本不像審訊。
　　“什麽事怎麽辦？我有什麽事啊？”嫌疑人不理會了，準備抵賴到底了。
　　“什麽事，妳清楚，我們也知道。當然，妳肯定要抵賴到底，當然，如果真的抵賴到底，我們也拿妳沒治對不對？”余罪慢條斯理地道著，喲，反而把嫌疑人說懵了，搖頭吧，好像要抵賴；點頭吧，好像認可人家說的話，還是抵賴。
　　於是他不說了，鼻子哼了哼，頭側過壹邊了。
　　“怎麽了，兄弟，看我都不敢？”余罪刺激道。
　　“我就看著妳怎麽了？”嫌疑人扭過頭來了。
　　“嗯，好，有膽量……這樣，反正妳也不交待，可妳不交待，我們就沒事幹了，妳說，如果不讓妳長點記性，我們這警服不白穿了嗎？所以呢，我覺得咱們還是幹點其他事，妳說呢？”余罪壹會兒陰、壹會笑，陰的時候讓人恐懼、笑得時候讓人發毛。嫌疑人心虛地問著：“想幹什麽？”
　　“玩個遊戲。”余罪起身了，連窗簾也沒拉，林小鳳聞聲早等在窗口了，生怕這幾個年輕人胡來。余罪上前幾步，直接站到嫌疑人面前，壹掏口袋，亮著壹個小玻璃瓶子，壹下子嚇了嫌疑人壹跳，哎喲壹聲直躲。瓶子裏壹堆蠕動的蟑螂，有死有活，還有使勁往瓶口爬的，這是洋姜的傑作，在隊部後的垃圾堆裏找的。
　　“蟑螂的存活時間是多少？”余罪問。
　　“三到六個月。”鼠標接口道。
　　“我是說，如果囫圇吞進肚子裏呢？”余罪問。
　　“能存活六到八個小時？”李二冬嚴肅地道。
　　“然後呢？”余罪問。
　　“會因為缺氧死了，不過硬殼被胃酸全部消化很難，會隨著糞便排出體外。”大毛道，忍著笑。幾個人商量好的。
　　“哦，看來妳們記得挺清楚。”余罪恍然大悟道。
　　嫌疑人聽著這如同嚴肅學術的交流，沒怎麽明白，余罪問完矮下身了，笑著道：“賈浩成，我們不整妳，是不可能滴……既然整妳，讓別人看出來，也是不可能滴，接下來，我會把這壹瓶子蟑螂扔妳嘴裏，然後讓它順著妳喉嚨進肚子，聽到沒，能存活八個小時，要不怎麽叫打不死的小強呢？”
　　“啊！”嫌疑人嚇得漸身直起疙瘩，亂掙紮，不料早被銬上了，他目眥盡裂地嚷著：“妳們敢，我要告妳們去。”
　　“蠢貨，我們有權滯留妳四十八小時。妳怎麽告。”余罪道。
　　“老子出去就告妳們，有本事整死我。”嫌疑人掙紮著，被幾個反扒隊員摁著。有人告訴他了：“聽見沒蠢貨，四十八小時，壹定會排出體外的，想告也沒證據了。”
　　“好，就這麽辦。”余罪壹揚瓶子，捏胳膊的，摟脖子的，還有捏住他鼻子的，張開嘴了，壞壞笑著的余罪揀了壹只腳還在亂動的蟑螂，小心翼翼地要往嫌疑人嘴裏放。那人憋不住了，兩眼驚恐地看著，就在蟑螂到了嘴邊，余罪在他嘴唇上蹭的時候，他喊著：“別放，別放，我說我說……”
　　“妳看妳這人，好歹撐壹會兒，壹只都沒吃就說了，讓我們多沒成就感……”余罪生氣地站定了。他壹站定，嫌疑人倒不說了，余罪幹脆多倒了幾只在手心，興奮地說著：“這樣，妳遲點說，好容易找到的，多少妳也吃上幾只，告訴我感覺。”
　　“啊？不要……我說我說……我就收了幾輛電單車。”嫌疑人見鬼似的大吼著。
　　“幾輛？”
　　“壹輛。”
　　“再說幾輛？”
　　“兩輛，不不，三輛。”
　　“少了點吧？還沒手裏的小強多？”
　　“五輛五輛，就這麽多？”
　　“車呢？”
　　“拆成零件，重新裝配了壹下，賣了。”
　　“……”
　　突破嫌疑人心理防線的壹剎那，案情急轉直下，余罪把蟑螂全部放回瓶子裏時候，已經找到了五輛被盜電單車的下落，洋姜飛快地奔出去了，打著電話，讓外面的隊員去查找贓物，打完電話進門時，看到林小鳳早看傻了。
　　此時，毫發無傷的嫌疑人已經頹廢不堪了，幽怨地盯著余罪，噢，不對，似乎是幽怨地盯著那壹瓶子讓他惡心的蟑螂，那對他來說似乎是比警察還恐怖的玩意。
　　余罪招著手，林小鳳進來，開始審，林小鳳坐在余罪的壹側，余罪威脅著，把瓶子吧唧往桌上壹頓，嚇了嫌疑人壹跳，林小鳳開始問著：“賈浩成，說說，上月十九日，下午四時，妳在什麽地方？”
　　這是對口供，如果和盜竊車輛的口供對實，又能找到贓物，那罪就坐實了，嫌疑人有點緊張，剛剛被嚇潰的心理防線開始恢復了，此時他不得不考慮後果了，遲疑著該不該交待，該交待多少，讓他最緊張的不是警察，而是瓶子裏關的那些玩意。
　　這個時候，余罪做了個讓他想像不到的動作，慢慢拿起瓶子，把瓶子裏黑乎乎的蟑螂倒進了手心，瞪著嫌疑人道：“這不算刑訊吧？其實這玩意是高蛋白的東西。”說著，幾只蟑螂往嘴裏壹扔，瞪著嫌疑人，惡狠狠地在嘴裏喀哧喀哧咬著，嫌疑人壹下子又崩潰了，不敢看余罪，直交待著：“我說我說……大姐，妳讓這個人走吧，我受不了了，我說我說，那天我在塢巷口子上，陶二旦偷了輛車，賣給我了……我給了他三百塊錢。”
　　說著，再看余罪壹眼的時候，他又開始吃蟑螂的，嫌疑人“呃”壹聲，開始幹嘔起來了。連林小鳳也受不了了，側過臉不敢看余罪，直斥讓余罪出去。余罪慢吞吞地走了，那幾位也出去了，壹出門，都捂著肚子在狠笑，不敢出聲那種笑。看到余罪時，笑得更兇了。
　　壹會兒林小鳳審中間出來了，正奇怪著呢，余罪壹翻手，亮著兩個瓶子，壹個是真正的蟑螂，還在蠕動著，壹個卻是外形極其相似的巧克力豆，余罪反扒的快手，可不是壹般人能瞧得出破綻來的。
　　原來如此，壹下子把林小鳳也給逗笑了，到現在還懵著，怎麽著不怕警察的，居然怕幾只蟑螂。余罪指點著道：“妳看他的穿著，很幹凈，西服熨得服服帖帖，連襯衣內領都是幹幹凈凈，這麽講究的人怎麽可能忍受得了蟑螂，更何況是讓他吞下去……有些人就是，恐懼的事不壹定害怕，可惡心的事他受不了，比如，我生吃‘蟑螂’，嘎嘎……嗨，林姐，中午請客別忘了啊。”
　　“哎呀，妳把我惡心得都沒胃口了。”林小鳳笑著，釋然了，而且很興奮，這個銷贓的，已經交待出八輛來了。隔了壹會兒深挖，余罪就是開開門，亮了亮相，又多交待了幾輛。等說情的找到派出所，電話打到反扒隊時，連贓物也找回了三輛，而嫌疑人此時交待的，又多了壹輛……
　　“這人吶，都有弱點，有的反映在生理上，有的反映在心理上，真正的審訊大師根本不用動怒，而且不會多說，頂多就是壹兩句話，壹錘定音，拿下，根本不需要妳們這樣拍桌子罵娘，抄家夥揍人，學著點啊。”余罪和眾隊員坐在院子裏等著中午請客，他不時地吹噓著。
　　問題來了，洋姜不解地問：“那余兒，妳的弱點在哪兒？”
　　“我這麽堅強的人，哪來的弱點？”余罪不屑了。
　　“對，他已經賤到沒有弱點了。”鼠標道道，李二冬也補充著：“堅強堅強，就是越賤越強。”
　　余罪起身就拽著要揍這貨，眾人哄笑著，可不料有人在門外喊著：“余罪……”
　　哎喲，余罪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回頭時，卻見得壹身警裝的林宇婧在笑吟吟地喊他，他欣喜之下，扔下眾哥們，奔著就跑，大毛喊著：“嗨，就快到飯點了。”
　　“不吃啦……”余罪頭也不回地道，興沖沖奔到林宇婧面前，出案月余方歸的林宇婧也笑吟吟地看著他，和眾人打了個招呼，兩人上車走了。
　　鼠標看得眼兒瞪得溜圓，半晌道：“他的弱點就在這兒，只要有個妞給個笑臉，他立馬敢把自己個賣了。”
　　自然在妞上了，有妞才有那麽燦爛的笑容。看得眾隊員好壹陣眼熱，壹直打光棍的二冬兄弟幽怨地道：“鼠標妳錯了，這不是弱點，這是優點，他這麽賤的貨都腳踩兩只船了，咱這麽誠實優秀滴，還打光棍涅，對不對，哥們早巴不得把自己賣了，沒人要不是！？”
　　眾人壹片羨慕嫉妒恨後，又是黯然不已，對二冬兄弟的話，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