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白發親娘

　　嗵！
　　門被踹開了，失態的顧尚濤局長進來了，後面唯唯諾諾的趙副局趕緊地掩著門。
　　“李逸風，出來。”
　　顧局長吼著，李逸風嚇了壹跳，可沒想到矛頭怎麽朝向自己了，他緊張兮兮地站出來了，顧尚濤訓斥著：“把放人的經過講壹下。”
　　這回是真發火了，平時說話如爆豆的李逸風，結結巴巴地把經過壹講，基本吻合，顧尚濤看了眼垂著腦袋的袁亮和余罪，他知道沒有這兩位帶隊的同意，下面的恐怕不敢造次，問清楚了，火氣卻是越大了，他幾乎是吼著對著袁亮道：
　　“妳這是犯罪……私放嫌疑人，袁亮啊，妳是嫌過得太自在了，也想進裏面蹲兩年？這種事責任有多大？妳能不清楚……剛剛到他家裏，家裏已經沒人啦……妳啊，妳呀……”
　　那表情幾乎是壹種極度痛惜的表情，手指點著，恨不得把袁亮就地正法壹般。
　　幾十歲的人了，被領導指著鼻子罵，袁亮有點難堪，要站出來時，有人搶在他前面了，是余罪，他向前壹步，挺著胸脯匯報著：“報告顧局，人是我放的。”
　　“妳！？妳算哪根蔥？不用說也知道是妳在搞鬼。”
　　顧尚濤現在看著余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所有的期待和欣賞此時都成了痛悔，早知道他的前科，真不該用這種人，這婁子捅下來，可要命了。
　　偏偏這要命的事，要扣在他任上了，此時早氣得臉氣煞白，也訓句什麽也說不上來了。這婁子捅得，他都棘手了。
　　“顧局，何必這麽上火呢，他又跑不了。”余罪很淡定。
　　“就人不跑，妳的責任也跑不了，妳第壹天當警察呀？不知道這事的責任有多重大？”顧尚濤幾乎貼上臉訓人來了，幾乎就要上手扇壹耳光了。
　　“我既然敢放他，就敢負責；抓他是讓他心甘情願伏法，不是就地正法。”余罪挺著胸膛道。氣得顧尚濤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余罪生吞活剝壹樣。
　　余罪看領導這樣，沒有太多的感覺，依然故我地道：
　　“顧局，在這個案子裏，雖然是故意傷害致死案，可被害人行為不端，嫌疑人也是因為怒極失手，這沒假；又經歷了這麽多年，再加上我們查案用了不少不見光的手段，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家屬，那戾氣、怒氣、怨氣、火氣已經憋了這麽多年了，在火車上他就想尋死……給他們個緩沖的機會吧，讓他們忘了那些難堪，重新開始。”
　　余罪道，他想，也許沒有什麽比別後重見更值得高興的事了。除了走回來，已經走投無路了。
　　“妳說得好聽，我的怒氣、怨氣朝誰發……告訴妳吧，他已經跑了！妳等著受法律制裁吧……趙少龍，先把他銬走。”顧局長火冒三丈，根本聽不進去，手指直戳著余罪，吼著道。
　　要抓人了，關武小磊的囚車要把余罪拉走，那可就成大笑話了。
　　驚得那些隊員面面相覷，緊張地往前擁了壹步，似乎要保護余罪似的，顧局兇糾糾地對著眾人壹吼：“怎麽了？還想集體造反是不是？後退。”
　　沒人退，雖然都知道自己錯了，可依然沒有往後退，就那麽低著頭，準備錯到底了。
　　“瘋了，都他媽瘋了……”顧尚濤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心慌意亂之際，又吼著要把抓捕隊員全部銬起來。
　　這場面可把趙副局也嚇住了，他不知道該不該執行，余罪掏著口袋，拿著手機看了眼，直道著：“顧局，還有三十分鐘，為什麽不等他回來呢？妳這麽急著要把事情搞大？”
　　是啊，就顧尚濤也有顧忌，他忿忿地看了余罪壹眼，正要把袁亮揪出來教訓壹頓，門口值守的辦公室主任瘋也似的奔進來，邊跑邊嚷著：
　　“顧局長、顧局長……沒跑，沒跑，人在呢，人在呢，剛找到……”
　　這下子顧不上教訓隊員們了，顧尚濤緊張地道：“在哪兒發現的？抓到了沒有。”
　　“在上墳呢，城關所和梅河所的警力都調上去了。”辦公室主任緊張地道。
　　“走。”顧尚濤局長摔門而去。剛出門，辦公室主任又小話遞著：“顧局，您還是別去現場了，壹大家族子弟都在呢，聽城關所杜偉平所長說，有幾十號人呢。”
　　嗯？又遇到了難題了，要是因為抓人再惹個群體事件，那也麻煩。顧局沒敢邁出局門，還好，人在就好，於是嚷著趙少龍，向外面現場的警力下了死命令：
　　務必抓捕歸案！
　　……
　　這壹下畫蛇添足，不但給局裏添了無數的亂子，也給牽連的隊員添了壹堆堵，不過值班室裏被隔離的幾位，卻也沒人埋怨余罪。偵破的時候，他做了大家不會做不敢做的事，抓到的時候，他又做了大家想做也不敢做的事，無形中在這個小小的團體裏已經豎起了相當大的威信。
　　瘋狂壹把的痛快，再怎麽說也比委屈著的窩囊強。
　　這不，連袁亮也跟著下水了，他看著局裏大門忙碌進出的曾經同事們，瞥眼看余罪道：“余所啊，要是兄弟們都脫了警服，妳可得給找好下家啊。”
　　“沒事，包在我身上。”李逸風拍著胸脯道，不過他壹開口，換的卻是大夥質疑的眼光，於是訕訕退開，問著余罪道：“哥，這咋辦，要不給我爸打個電話。”
　　“不用，這事沒人敢處理咱們。”余罪道，很肯定。
　　“妳確定？”袁亮不相信了。
　　“當然確定，要追究私放嫌疑人的責任，我們當然跑不了，可顧局是專案組長啊，難道他沒責任？最起碼沒有把咱們教育好，是他的領導責任吧？光等著坐享其成，哪有那麽好的事。”余罪嚴肅地道。
　　於是這個肅穆的環境，不緊張了，反而響起了壹陣吃吃的笑聲……
　　……
　　“停！”
　　城關派出所杜偉平所長壹伸手，後面吃力地往山上跑的片警們好容易喘了壹口氣。
　　哎媽呀，聽說抓殺人嫌疑人，可把所裏警力忙壞了，從家裏查到店裏，從店裏查到親戚家，居然都不在家，還是碰著了六十多的老太太，杜所長認識，隨口問了句，這才找到地方。
　　這位年過四旬的老所長對本案還是有了解的，他叫停了壹隊警察，回頭擺著手，連喊著往後退，退了好遠，就坐在山路上，抽煙的，喘氣的，看得心情本就不怎麽好的杜所長罵著，娘的，看這壹個個熊樣，只能尼馬上了酒場，打了麻將，上正場就犯慫，聽口令，立正，稍息。
　　把隊伍整理了壹下子，他又看著那個冒著縷縷青煙的地方，沒錯，是祭祖，壹大家子，三十多口子，老的拄拐的、小的還抱在懷裏的，偶爾間能聽到淒切的哭聲，杜所長不時的巡梭著，看著他這壹隊二十多名警力的隊伍，似乎在想壹個更合適的解決方式。
　　小縣城和大地方不壹樣，隨便拉仨人說不定就壹對半是親戚，就這麽抓回人去，他怕自己壹家都得被人戳脊梁骨。老百姓心裏那桿秤，準星可不是法律條文，李惠蘭兩口子在縣裏實在是太出名了。
　　又有隊伍來了，是防暴巡邏的，十輛車，五十多人，差不多把縣城的巡邏隊全部拉來壯聲威了。
　　杜所長鼻子嗤了聲，實在覺得沒必要，就連他聽說把武小磊抓回來，也覺得沒必要。
　　可職責終究還是職責，他守在下山的路口，等了不久，那壹行祭祖的隊伍嗚咽著下山時，他吼了聲，自己的片警隊伍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杜所長壹馬當先，攔在當路，雙手壹合，連連作揖，開始執法了：
　　“等等……武叔，李阿姨……各位叔叔嬸嬸輩分的，都認識我杜偉平吧，我對不住了啊。”
　　隊伍停下來了，武小磊被父母攔了背後，杜所長有點難堪地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讓孩子跟我們走吧，都十幾年了，該有個了結了……小磊，好樣的！”
　　說著，還贊了句，武向前抹著眼睛，看著如此多的警察，他道：“杜所長，讓他自己走著去吧……十八年了，最後壹段路了，讓我們老兩口把這個逆子親自送走……謝謝妳們啊，謝謝妳們讓他回來上炷香、燒刀紙。”
　　說著老淚縱橫，人群嗚咽聲起，武向前悲切的臉，看著就差跪地求人了。杜偉平鼻子壹酸，這白發人送黑發人送的，他回頭吼著：“都讓開！”
　　壹吼路開，壹隊片警帶著這隊伍迤邐下山，到了山腳，杜偉平和巡邏警交涉著，那剽悍的隊伍空空地讓開了壹條路。
　　這是壹群白發蒼蒼的父母叔嬸，誰又下得了手？
　　於是縣城裏就出來這麽壹個奇觀，壹隊老的快走不動了，小的還抱在懷裏的，幾十人的隊伍慢慢地走著，隊伍後面，跟著上百名隨時戒備的警察。
　　“那是誰？向前那兩口子？”
　　“對，是啊……中間那是？啊，那是小石頭，他回來了？”
　　“就是啊……”
　　“嗨，這壹家子是怎麽了？”
　　奇異的隊伍，穿街而過，引起了莫大的好奇，不少驚訝的、愕然的、甚至於認出武小磊來的，好奇地跟在隊伍的背後，甚至於那些雜牌拼起來的片警隊伍、巡警隊伍，曾經也不過是張家的淘氣包，李家的鼻涕娃，跟來的群眾連那些警察隊伍也沒放過。
　　有人在拽著胳膊，嗨，鐵蛋，這咋回事。
　　當警察的壹拉臉，說句執行公務，肯定會贏得壹堆鄙視：切，看把妳拽得。
　　有人甚至插進了警察的隊伍裏，左右好奇地問著：咋啦？咋啦？這是。
　　去去去，插隊的被巡警轟出隊伍之外，然後人群壹陣起哄。
　　就是啊，拽個毛呀，誰不知道妳是找不著工作才去應聘當巡警的，掙錢不多脾氣還不小！？
　　來了，來了，曾經還記得那年血案的人，曾經目睹這壹家十幾年艱難的人，看著武向前、李惠蘭夫妻兩人，不時地悲慟地抹著淚，他們抱之以同情的壹瞥，然後對著那些整裝整隊的警察，呸地吐上壹口。
　　來了，來了，王麗麗從她棲身的那個快遞公司奔出來，她看到了人群之中，已經長大成人的武小磊，十八年前的驚恐，仿佛今天才化開這個心結，她莫名地有點愧疚，看了壹眼，悄悄地躲開了。
　　來了，來了，幾十人的隊伍席卷著鄰裏、席卷著街坊、席卷著這個小小的縣城，看到丁字路口那個偌大的“人民公安”標識時，李惠蘭再忍不住了，哇聲大哭，壹側頭抱著兒子，難受地喊著：
　　“兒呀，媽救不了妳了，妳別恨媽啊。”
　　“媽……妳別說了……我不恨，我恨我自己……媽……”武小磊撲通跪下了，娘倆抱著，哭得肝腸寸斷，武向前抹了把淚，壹手攙著兒子，壹手扶著老伴，慢慢地挪著，後面的警察奔向前隊，在丁字路口排成人墻，暫時阻斷了交通。
　　讓開了壹條路，壹條通往公安局大門的路，壹條通往救贖的歸宿。
　　來了，來了，顧尚濤和趙少龍局長，緊張地從辦公樓裏奔出來了，這個結果讓他們大松了壹口氣。
　　不過旋即被這個場面嚇住了，除了維持秩序的警察，黑壓壓向局裏擁來的人，何止幾百。
　　“怎麽回事？”顧局問。
　　“不知道。”趙副局搖頭。
　　快步奔來的杜偉平敬禮匯報，這時候卻是沒時間聽了，顧局安排著，解押隊伍重新列陣，以最快、最妥當的速度，把嫌疑人解押走，以防再出意外。
　　可這怎麽解押呀，壹進大門，嘩壹聲把外圍維持秩序的警察全撞開了，壹大院子家屬、外三層裏三層街坊鄰居，有人在嚷著，陳建霆殺得好，殺人無罪。有人在嚷著，好樣的，十八年後又是壹條好漢。
　　杜所長火了，是幾個流裏流氣的小家夥，他叫著片警，把那幾個胡嚷著給揪起來，那幾位搗蛋的見勢也快，吱溜鉆進人群跑了。
　　來了，終於走到了歸宿。
　　時間，指向十二時壹刻，延誤了壹刻，可終究還是來了，值班室裏還被扣著的幾位，長長地籲了口氣。
　　人真到了，習慣於發號施令的顧尚濤倒覺得頭疼了，突然間他掃到追捕歸來的車時，他拉著趙少龍附耳壹句，趙少龍急匆匆地往辦公樓裏奔，踢開值班室，拉著袁亮不容分說壹句：“快。”
　　“怎麽了？”
　　“把人帶走。”
　　“他就準備走，還用帶嗎？”
　　袁亮有點不屑，現在倒是看得更清了，有膽放武小磊的人，怨不得是能抓到他的人，已經把他抓死死的了，除了這兒，他無路可走。
　　出到樓口，顧局揮手示意，那幾位遲遲不敢動手的刑警自動地站到袁亮的背後，袁亮分開人群，直到武小磊面前，哭著的娘倆抹了淚，武小磊道：“媽，就是他……袁隊長放我回去的。”
　　“謝謝……謝謝啊，亮啊，別怪我老糊塗了啊，謝謝。”李惠蘭要來大禮，袁亮趕緊的攙住了，他攙著李惠蘭道：“李阿姨，我要帶他走了，知道他在哪兒，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回來，您二老就不用這麽揪心了，還可以常去看他。”
　　嗯……李惠蘭流著淚，抱了兒子壹把，悲從中來，哭訴著呀：“兒吶，媽給妳贖了十八年罪，可那是壹條命啊，贖不清吶……妳要是還能出來，妳可得好好做個人吶！”
　　那聲音悲痛的已經嘶啞，武小磊撲通跪下了，抱著親娘哭著：“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妳別哭了……”
　　壹家三口，相擁而泣，武向前攙起顫巍巍的老伴，武小磊跪著抹幹凈了臉，恭恭敬敬地朝爸媽，朝叔伯壹大家子，磕了三個頭，悲愴地喊著：“姨啊、叔啊……別怪我爸媽給妳們找的麻煩，都是因為我，我給妳們磕頭了。”
　　七尺男兒的膝下，壹跪千金，壹眾親戚抹著眼睛，唏噓不已。
　　武小磊抹了把淚起身，面對著袁亮，伸出了雙手，那表情裏卻是再沒有恐懼，他道：“謝謝，袁隊……來吧。”
　　袁亮掏出了銬子，嚓……嚓，慢慢地扣在武小磊的腕上，領著人，向車走去，車後廂洞開，壹個鋼筋網狀的牢籠，嘭聲合蓋，蓋定了十八年懸著的這壹案。
　　車倒出來了，慢慢地駛向擁著的人群，走得很慢，袁亮從車窗裏伸出腦袋喊著：
　　“街坊鄰居們，老少爺們，都讓壹讓，別擋著阿姨送孩子的路……”
　　這壹喊有無形的威力壹般，人群慢慢地讓開了，李惠蘭透過鋼網的車窗，在僅留的縫隙處看著兒子，抹著淚，跟著車走，是那麽的不舍。
　　開了，讓開了，袁亮在倒視鏡裏看著，那壹群追來的老老少少，那個奔跑著，滿頭白發飛揚的媽媽，他總是狠不下心來，踩上壹腳油門，總想給他們留壹點，再多留哪怕壹秒鐘的時間……
　　囚籠裏的武小磊雙手死死的扣著鋼網，他看著爸媽還是那個樣子，他焦急地喊著，媽，爸……妳們回去吧，妳們別送了……
　　兒啊……我的兒啊……李惠蘭跟著車走著，跑著，哭著，走了好遠，仍然舍不得放棄，就像十八年了，怎麽也舍不得放棄。她拍打著車窗，哭喊著，甚至後悔親手把兒子送進這個牢籠裏。
　　“袁隊……袁哥……妳快點吧。別讓我爸媽遭罪了……”武小磊在車廂裏哀求著袁亮，袁亮鼻子壹酸，狠狠心，壹踩油門，車絕塵而去。
　　車後哭著、奔著、喊著，再也支撐不住的媽媽，撲倒在地。她仍然爬著，呼天搶地爬著，依然試圖爬著追上來，可怎麽追得上漸行漸遠的囚車，悲慟的老父，攙著依然執迷不悟的老妻，卻怎麽也攙不起、拉不走、勸不住。
　　親戚圍了壹圈，勸著這兩位，街坊跟了壹群，圍著這壹家。
　　有小夥背著已經昏厥的李惠蘭，壹群親戚街坊慌亂地喊著快救人。杜偉平看著戒備的警察，他怒不可遏吼了句：“都他媽站著幹什麽？不知道幫壹把？”
　　壹語驚醒夢中人了，那壹幫子小警們開車的、封路的，還有分開人群把李惠蘭接到背上，送到車上來，巡邏車載著家屬直驅醫院，後面跟著數百放心不下的街坊。
　　結束了，就這麽結束了。
　　公安局的大院清空了，孤零零的臺階上，只剩下顧局和趙副局兩人，目睹著和街坊鄰居壹起送兩位老人的警員們，顧局若有所思地輕聲道：“我明白了，他們是想在武小磊的檔案加進去‘悔罪表現’，給他壹個減輕罪責的機會吶。”
　　說著，匆匆回身，趙少龍追問著：“顧局，他們怎麽辦？還需要報告嗎？”
　　“報告什麽？枉法的事多了，今天這件不算。有什麽責任我擔著。”顧尚濤躊躇滿誌地道，倒把趙副局說得楞在當地了。
　　是啊，結果很好，誰還會過問那過程中的瑕疵呢？
　　顧尚濤匆匆直奔值班室，到了門口，他長舒了壹口氣，調整著心態，剛剛那場景，他也差點沒忍住，終於找到了平時自信的表情，他準備安撫這幾位抓捕隊員壹番。
　　壹推門，笑吟吟地壹看，楞了，那壹群被關著的，齊齊站在窗口，齊齊回頭看，然後齊齊的慌亂地抹著眼睛，有的甚至還在抽泣，壹抽，趕緊地害羞似的低下頭。
　　好歹是刑警，慫成這樣啊，顧尚濤壹笑，不過他壹下子又省得為什麽會這樣，剛剛偽裝住的情緒上來了，他鼻子壹酸，壹側頭，又拍門而去，因為他也止不住了，手指抹過眼睛的時候，濕濕的兩滴淚。
　　是日，潛逃十八年零五十六天的嫌疑人武小磊驗明正身，被羈押於縣看守所。
　　也在當日，此案向上壹級的情況匯報中出現了這樣的字眼：
　　……鑒於該嫌疑人的悔罪表現，以及其家屬對受害人主動賠償的情況，考慮到有助於對嫌疑人日後的改造，專案組特許他回家祭祖省親，時間為兩個小時，該嫌疑人表現良好，在事畢後由家屬陪同，主動回到了公安部門認罪服法，現已正式羈押於看守所……特此報告……
　　又壹起枉法，卻不徇私的事，被悄無聲息地掩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