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平中見奇

　　七月份的天氣，對於地處內陸的太原是相當難挨的，今夏少雨，粉塵又大，樓距且密，坐在車裏即便把空調開到最大，還是像水裏撈出來的壹樣，壹身壹身出汗。
　　本來就難挨，對於胖子更難挨，鼠標擦了把汗，往樓上看了看，余罪還沒有下來，上午都上去兩三個小時了，真不知道他在嫌疑人的住所幹什麽，這個地方是4S店裏的員工提供的，市局的技偵從墻角到門縫搜了不下十遍，難道還能在這兒撿上漏子？
　　誰都知道不能，可余兒這賤人偏偏不信，兩天往這裏跑了八趟，次次無功而返。
　　又擦壹把汗，他拽著車裏的礦泉水，遞給後座的人壹瓶，那人接住了，謝了聲。
　　是侯波，偷機油的事自然沒有抓嫌疑人重要，那事被擱過壹邊了，兩天裏，鼠標和余罪帶著這貨跑了不少地方，比如嫌疑人去什麽地方吃過飯、喜歡點什麽菜、喜歡穿什麽顏色的衣服……等等之類，侯波知道的也不算多，不過指出了幾家飯店，那幫子年輕的修理工也有共同語言，在“王成”這個人招聘到4S店的兩個多月裏，壹起出去吃過四頓飯，不但侯波，連其他修理工也提供了不少信息。
　　“哎，侯波……妳和他壹起來過這兒嗎？”鼠標問。
　　“沒來過，他新人，和他不太熟悉。”侯波道。
　　“那誰來過？”鼠標又問。
　　“不都說了好幾遍了……好像沒誰來過，平時都各顧各，壹下班各回各家，每天累得跟孫子樣，哪顧得上玩。”侯波道，典型的苦逼生活寫照，據說壹月壹千八，根本沒有節假日和公休，從銷售到修理人員，全部是臨時工。
　　“哎……偷壹桶機油能賣多少錢？”鼠標笑著問行情了。
　　“這……賣幾百塊。”侯波不好意思地道。
　　鼠標樂了，脫了那身制服，這家夥還嫩得像個孩子，事實上他初中沒畢業就出來打工了，抓的時候吧，恨不得掐死他，帶著他走了幾天，才發現這孩子的心性根本就是個未成年人，偷機油就為了有錢打網遊，有錢陪女朋友逛逛街。
　　對了，他還提供了壹個很重要的消息，王成很喜歡打網遊，兩人也就是因為這個共同愛好，比別人走得更近壹點。
　　“走，上去看看去，都快中午了。”鼠標叫著。侯波跟著下車了，這兩天沒銬著、也沒放人，也沒說定什麽罪，讓他心裏老虛了，跟著鼠標的步子問著：“標哥，問您個事。”
　　“說啊。”鼠標道。
　　“我這……您看我這情況？又得住多長時間？”侯波問。
　　哦，擔心這個，鼠標回頭看了看，可憐兮兮的娃，他道：“警察可不管判妳多長時間，不過啊，要是找到重大線索，可以對妳從寬處理。”
　　“可我知道的都說了啊？”侯波道。
　　“問題妳說的都不管用？還有啊，妳個小兔崽子，那天跑什麽？因為妳，把人家車砸了，事還沒了呢？趕緊想。”鼠標呵斥著，嚇得那娃又拍著腦袋冥思苦想了。
　　可再想也想不出什麽來呀。
　　住所在三樓，壹層室的單身公寓，月租金壹千二，王成壹次性交了三個月的，還沒到期，物業的人認出他來了，但提供不出更有價值的東西。在這裏住的人比較雜，從打工的到企業白領、買不起房的小兩口都有，屬於那號老死往不相往來的環境，誰也不認識誰。
　　沒敲門，門是開著的，家裏幹凈得就蒼蠅進來都沒地兒落。壹床壹沙發壹茶幾，電器基本沒有，技偵撲了幾遍金粉，楞是連個指紋都沒找到。不服氣的技偵們用了最新的高科技，壹種濕性轉胺酶，可以對任何人體殘留的體液、皮屑以及毛發起反應。不過仍然無效。
　　不用說，已經處理的幹幹凈凈了，只留下了空房壹間，鼠標帶著侯波進來時，余罪蹲在衛生間，盯著便池的地方想著什麽，鼠標呲笑著伸著脖子問：“余兒，發什麽呆，是不是餓了……要不把飯給妳送這兒？”
　　余罪側眼瞥了瞥，沒理會，肯定在想，想不通而已。
　　“余兒，我跟妳說個事，昨天我聽肖夢琪說，車那事是老許把栗雅芳詐住了，如果證明作案的就在這裏，咱們的主動權就大了……可如果不在人家這兒，可能呀，咱們這事還沒完，最差妳也得賠人家壹部分車損。”鼠標道，有點擔心余事未清，畢竟是壹百多萬的豪車，現在估計對方也是有所忌憚，真要是和人家無關，就再給許平秋面子，賠償總是還要的。
　　“該賠就應該賠人家點，不過他們訛咱們輛車就過分了。”余罪隨意地道著，盯著便池的地方，眼睛壹動未動。
　　“可是……賠不起啊，那得賠多少？哎對了，大家把錢可都給聚了不少，這錢怎麽辦？”鼠標道。
　　沒說話，鼠標又問著：“餵餵，妳丫在不聽我說話……老盯著便池這地方幹什麽？”
　　“我覺得咱們可能犯了個錯誤。”余罪道。
　　“什麽錯誤。”鼠標楞了。
　　“這兒可能根本不是他的落腳地。”余罪道。
　　“不能吧，監控裏他都回來啊。”鼠標道。
　　“可樓前後是通的，後面那花墻才壹人高，壹翻出去就街上了。”余罪又道。
　　“妳不要老那麽多奇思妙想好不好？就不管住在什麽地方，作了手腳離開，肯定是收拾得幹幹凈凈了，在這上頭，我覺得就不可能還留下什麽線索。”鼠標道。
　　“先別管線索……說落腳地，妳看啊，這地方肯定是刻意打掃過，而且還打掃得很幹凈，對吧？可不能連窗戶也沒開過吧？這他媽可是衛生間啊……而且呀，妳看這個洗涮臺子上，看這牙缸子，哪怕他用幾回，多少該有點痕跡吧，邪了，技偵連壹點東西也提取不到，這是根本就沒用過……還有，妳看抽水馬桶裏這水，已經有水銹了，也就是說，這壹缸子水，根本沒沖過，最少有半個月了吧……噝，這好像不是走得時候打掃幹凈了，而是根本就沒用，又故意打掃了壹遍而已，其實稍遲幾天，物業恐怕就要來接收了，到期沒人，直接住進新住戶，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壹樣……”
　　余罪狐疑地四下看著，神經質地講了壹大堆，兩天了就發現了這麽多懸念，而且依然是無法證實。
　　“那妳說怎麽辦？”鼠標沒治了。
　　“妳傻啊，落腳地目前是唯壹能反映出嫌疑人生活習慣甚至身份的地方，如果在太原找不到，妳難道還指望到全國某個城市再找他的痕跡確認身份？”余罪道。
　　“那……那……那妳這不是為難自己麽？”鼠標道。
　　“我倒想為難妳，妳不頂用呀，只會吃。”余罪起身了，剜了鼠標壹眼，鼠標很無恥地領了這個嘉獎了，得意地道：“不光會吃，還會日呢。妳沒有把我的生活概括完整。”
　　“哎，對呀……咱們光看嫌疑人吃的生活了，在這壹方面是不是有可查的地方。”余罪被鼠標說得靈機壹動，嚷著侯波，侯波趕緊應聲上來，點頭哈腰道：“我在，您說，余哥。”
　　“我再問妳個事，就妳和王成走得比較近，對吧？”余罪攬著小夥，和顏悅色地問著。
　　“對，也不對，他和大家走得都不算近。”侯波生怕自己又被扯進去。
　　這兩天確實被挖得不少了，可當余罪懷疑到這裏根本不是落腳地時，又有新問題了，道：“那妳見過、或者聽說過，他還有其他住處沒有？”
　　“沒有啊……不過就有也不能讓我知道啊。”侯波道。
　　“除了男的，他和什麽女人有沒有來往？”余罪又問。
　　“這……”侯波咧嘴了。
　　“人之常情嘛，這個呆了兩個月，不能夜夜擼擼睡吧。”余罪道。
　　鼠標和侯波哧地笑了，不過那是極度隱私的事情，怎麽可能被外人知道，笑著侯波突然眼皮子壹跳，撓著腦袋，余罪好奇問：“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這兩天我在妳們那兒轉悠了幾天……那麽多售車妞，難道肥水都流外人田了？”
　　“呵呵……還真有件事，不過我也是聽說的，不敢打包票。”侯波道，兩人趕緊追問，於是侯波說了，話說這4S店裏從迎賓到辦理保險，到客戶聯絡，總共有妹妹十六七位，壹多半沒成家，沒成家的裏頭有個比較騷的，據說很好勾搭，和不少修理工、銷售員都不清不白，某次喝酒，有人取笑王成和那女的有壹腿，兩人喝得面紅耳赤，吵得差點打起來。
　　“那到底有沒有這壹腿啊？”余罪問，保持著強烈的好奇心。
　　“說不來呀，那女的跟公廁樣，搞過的人不少。”侯波道。
　　“那妳搞過沒有？”鼠標好奇地問。
　　“沒有沒有……我錢還不夠自己花呢。”侯波自證著清白。
　　“走，妳最好期待他搞過……如果搞過，就算妳立功了啊。”余罪拉著侯波，下樓，又壹次直奔4S店裏。
　　……
　　“萍啊，5062客戶的資料。”
　　“萍啊，忙著呢？”
　　“萍噯，夠漂亮了，還照鏡子呀……”
　　4S店客戶服務臺後，壹位臉上幾處青春痘的姑娘，或是嬌嗔、或是白眼、或是微笑面對著壹幹同事的調笑，這位就是侯波說得那位“公共廁所”。
　　不算很差嘛，頂多是臉上有點痘痘而已，余罪和鼠標站到臺前的時候，那姑娘收斂起了笑，機械地問著：“警察同誌，妳們有什麽事需要幫忙？”
　　這兩天領導發話了，讓警察敞開了查，幾乎所有的店員都接受過詢問，不過是正常詢問，已經結束了，鼠標道：“沒事，找妳聊聊。”
　　“來吧，到妳們會客室。”余罪道。
　　把這位帶進了的會客室，小姑娘年紀不大，凸翹的程度壹般化，不過要解決饑渴問題肯定足夠了，余罪單刀直入地問道：“除了上班時間，妳和王成還沒有過其他接觸？”
　　姑娘搖搖頭，臉色有點不太好。
　　“想想，肯定有，否則就不會二次找妳了。”鼠標詐著。
　　姑娘又搖搖頭，不過搖頭的頻率明顯慢了。
　　“請坐……倒杯水。”余罪請著人，和這位姑娘說著：“劉萍萍，妳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首先，和我們不管說了什麽，都是保密的；二則，不管有什麽事，妳必須告訴我們，就妳們經理現在都很配合，我們砸了車不照樣進來？三則呢，不管是什麽事，是王成的事，和妳也無關，妳得正確對待啊。”
　　姑娘又搖搖頭，囁嚅道：“沒……沒什麽接觸啊……”
　　“工作上沒接觸我相信……不過，妳臉紅成這樣，不會是有過肉體接觸吧？”余罪突然問。
　　鼠標呃的壹聲，倒的水差點把自己燙著，和小女孩說話都這麽賤。
　　可賤話起效了，那姑娘苦著臉，咬著下嘴唇，不搖頭了，也不說話了。
　　“我知道妳也在找他，對吧？是不是杳無音訊了……他就壹騙子，回不來了。”余罪道。
　　那姑娘鼻子抽了抽，壹副好難堪的樣子。
　　“劉萍萍，妳要什麽都不告訴我，那我可就得換人來問了……壹來問，還是這些話題，那豈不是知道人更多了？別以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現在多少警察都追著監控反查呢，萬壹有壹條線索牽扯到妳身上，妳說，到時候不還得被問話。”余罪道。
　　“我……我們……倆，就談了談朋友……”姑娘架不住了，開始招了，果真是談朋友，不過就是上床速度快了點，偏偏這倆警察好像對那事特別感興趣壹般，余罪在追問著：“妳們倆是不是同居有壹段時間了。”
　　“沒有，還不到壹個月。”姑娘不好意思地道。
　　他媽滴，壹共才呆了兩個月啊，鼠標有點火大，沒想到還真把這壹腿拖出來了。
　　“妳最後見他是什麽時候？”余罪問。
　　“就那天他說家裏出事了，要請假……我班上忙也沒顧上送他，他說過幾天就回來。”劉萍萍道，有點難堪，而且有點難受。
　　“那妳之前為什麽不說？”鼠標插了句嘴，馬上被余罪剜了眼。
　　對了，這事他媽的，不能說啊。
　　“他經常晚上都在妳那兒住？”余罪問，那姑娘擡著眼皮，看著余罪，余罪趕緊道：“我尊重妳的隱私，不過這個人確實不是個普通人，妳千萬不要有顧慮。”
　　終於咬著牙點點頭。
　　“那就不對了，每天早上為什麽在他的住所，還能看到他從樓裏出來？”鼠標奇怪了。
　　“他……他……嘖，他住的地方離我那兒不遠，每天他起得很早，我們不壹塊走。”劉萍萍聲如蚊蚋，臉紅耳赤地道。
　　幹這事壹般不害羞，不過要和別人講這事，還是免不了害羞的，鼠標有點郁悶地看著這妞壹眼，實在有點火大，這麽簡單的解決生活饑渴問題，用這麽長時間才想到。
　　“走，到妳家看看……我們悄悄走，不驚動其他人啊。”余罪道，那姑娘無法違拗了，到班上請了個假，領著兩人，回滾床單的地方了……
　　……
　　第壹個知道消息的是曹亞傑，是求援的電話，大致經過他在電話知悉，通知痕跡檢驗的到場，然後得意地拿走了李玫的咖啡杯子笑道：“肥姐，妳輸了，他們找到了新的證據，很可能進壹步確定嫌疑人的身份。從現在開始，妳只能喝白開水了啊。”
　　“是不是，吹牛吧？”李玫不相信了。
　　“什麽證據？”俞峰來勁了。
　　“我說妳們肯定不相信，嫌疑人還有第二個落腳點。”曹亞傑笑著道。
　　“怎麽可能？”李玫聽得嚇了壹跳，其他人也不相信了，都出聲問著。
　　“其實很簡單，他們考慮到嫌疑人在太原呆了兩個多月，肯定要解決生理饑渴問題，於是就沿著這條思路往下找……恰好4S店女人不少，肯定要發生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事，壹找二找，嗨，就把嫌疑人的姘頭找出來了。”曹亞傑笑道：“剛剛最新消息，余罪和嚴德標同誌，在嫌疑人的第二個臨時落腳地，成功地找到了嫌疑人留下的壹雙鞋子，還有兩條內褲……”
　　噗噗，有喝水的噴了，噴了壹電腦屏幕，不叠地擦拭著，然後確認這個消息無誤時，不少人笑得直捧腹。
　　“人才吶，妳們總隊還有這種人才！？”有位技偵感慨道。
　　“那當然，幹這種事，他們倆不是人才能形容的。”俞峰笑道，向問話的同行強調著：“那叫天才。”
　　“就是不知道這天才，把內褲找回來有什麽用？難道還有殘留的毛發和那什麽液。”曹亞傑道，說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啊……有人大喊了壹聲，是李玫，聽不下去了，大吼壹聲，妳們說這事的啊，比幹這事的還沒節操，啊，氣死我了，老曹，打賭的事不算數啊。說著蹬蹬蹬離開座位出去了，她壹走，那幹技偵卻是笑得更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