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

常書欣

都市生活

  警中有位前輩告訴我:慈不掌兵、善不從警。好人當不了警察,因為善良在作奸犯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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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兄弟相逢

余罪 by 常書欣

2018-6-11 21:42

  壹聲悠長的輪渡汽笛響徹在珠江江面上,美麗的廣州沐浴在早來的春雨中,霏霏小雨像情人的手,撫過這座精致的城市,城中有水、水中有城,顯得多了幾分詩意。
  車駛到石崗路時林宇婧快發瘋了,信號對比了幾遍,就在珠江上,可信號定位卻偏偏在江裏。她沿著車道快速行進著,走到離信號標的最近的壹處,嘎壹聲剎住車,再對比時,疑惑地看了同伴壹眼。
  還在江裏。
  信號總是有偏差的,電腦中在時間和空間上丁點的誤差,反映在實際追蹤上,可能是壹座無法逾越的樓宇、無法通過的高墻,或者像現在,無法橫渡的大江。同伴李方遠也是壹副霜打的蔫相,本來是8號壹個人搗蛋,遇上1號,成了兩個人結伴搗亂了。壹天前在白雲山上,沒找著;第二天又去了太陽島,旅遊地遊客如織,更沒法找;今天更好,掉江裏了。
  “這兩個小王八蛋,非把他沈江裏。”李方遠氣忿地道著。
  林宇婧給了個怒容,沒本事,凈揀狠話說,她聯系著家裏,兩廂比對的定位,此時才發現江中移動的輪渡,壹下子明白了。不過也傻眼了,如果繞路要多行十幾公裏,怕是又追不上這倆害蟲了,李方遠看出來了,小聲問著:“在輪渡上?”
  “妳以為他們真能沈江裏呀?”林宇婧沒好氣地道,發動著車,李方遠問著:“去哪兒?”這位悍妞又不耐煩地道:“煩不煩,能去哪兒,跳江,追他們去。”
  “這怎麽賴我呢,出來就沒給我個好臉色看!高遠和武為笑話咱們,咱們應該是壹氣的嘛。”李方遠勸道。外勤的女人少,但凡有壹個大夥都捧著護著,不過這個簡單任務追蹤無果回去免不了被前兩位嗤笑,於是這氣,沒少往李方遠身上發。
  林宇婧瞥眼看了眼李方遠的老實樣子,不忍心了,車行駛了不遠才細聲道:“方遠,咱們的任務可算砸了啊,三天都沒追到,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幹什麽?我擔心再捅出婁子來……”
  “沒事,我擔著。”李方遠拍著胸脯道。林宇婧壹笑,又埋怨上了:“別妳擔啊,想辦法找著人呀,光有信號不見人,咱們這麽大人了,玩捉迷藏呀。”
  “啊,等晚上睡覺時候,提留住得了。”李方遠道。這個辦法明顯無法實行,惹得林宇婧又是無奈地笑了笑。
  人在哪兒?
  不管在哪兒先放下,林宇婧把情況匯報回去後,得到了杜組長這麽個命令,這倆人他仿佛不擔心似的。到現在時間過了壹半多了,自動走了四個,被派出所抓住壹個,杜組長出面去帶人,可不料這位11號居然在派出所撬了手銬逃跑了,驚得杜組長連呼邪門。
  更邪門的是這些人渡過了饑餓適應期後,壹個個開始安穩了,有自己的小圈子和謀生手段,當然,除了那個壹直就不安生的8號之外,現在又加上了1號。
  “這些人壹點都不像菜鳥,得虧是四十天,要放四個月,能組個犯罪團夥。”林宇婧恨恨地道了句,惹得同伴嗤聲發笑了。
  車行駛著,向下壹處石牌路駛去。那兒是個跳蚤市場,匯聚了全世界的電子垃圾,通常是整貨櫃的電子廢件被無良商人買回來,壹拆修再重賣,於是就有了風靡全國的二手筆記本、手機等高檔家電,美其名曰叫:水貨。
  林宇婧沒有註意到,她在看輪渡,輪渡上也有人看著她。試了三天,熊劍飛終於服氣了,被釣的魚把鉤引出來了,還真是這輛標致車壹直追著他們。
  林宇婧更沒有註意到,廣州遍地的摩的上,有壹雙眼睛在盯著她,她在石牌街這壹處人潮往來的地段停了不多會,又駕車前行了。後面盯著的,下了車,付了錢,看著車剛剛停留的方向,那是他的目的地。
  是余罪,反追蹤成功了。他不敢跟得太緊,那些人的警覺性不比他差。摩的司機走時余罪又想起什麽來了,壹把拽著人,商量著什麽,片刻後又給了五十塊,半張的,讓司機去找下壹個停車點。司機楞著看他,以為是壞人什麽的,余罪壹翻白眼,半生不熟的白話嚷著:“那妞我看上了,幫個忙看看她在哪兒停車。”
  “呵呵,不是老婆跟人跑了吧?哈哈。”那司機呲笑道,領會錯了。不過接過了錢,壹溜煙追上走了,聽得余罪哭笑不得。敢情摩的司機的眼光比他還尖,早看清前車裏那女司機的長相了。
  這些都是次要的,忙活了三天,余罪要證明壹件事,也是他壹直想做卻能力不夠的事。什麽事呢?就是把這些流落的哥們都找著,離鄉背井的,他遇過好幾次危險,他想其他人過得也好不到哪兒。
  這個心情無關於高尚,只是他想,如果兄弟們抱成團,應該好混得多。
  走了沒多遠,他四下尋找著,車在這壹片停了,那應該是這兒有流落的兄弟?他找啊,找啊,堪堪錯過街邊壹處擺攤玩牌的攤點時,他驀地停下,然後笑了。
  嚴德標,警校大名鼎鼎、十賭九贏的鼠標哥,正扣著壹頂瓜皮帽,兩手嫻熟地切著牌,嘴裏已經嚷起了流利的廣東白話,那意思是:“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多押多賠,少押少賠……壹把十塊真不貴,咋也不算高消費……嗨,這位大姐,來壹把?”
  明明不是大姐,是個細腰妹子,許是看著鼠標看妞就流哈喇子的樣子可愛,壹圈人笑,壹個妹子掏了十塊錢,象征性地試水,蹭蹭蹭三張牌下,妹子不確定地指了指,猛地壹翻,眾人高呼,見紅了。
  賠了十塊,妹子趁著熱鬧,連本帶利全押了,再壹起牌,哇,又見紅了,鼠標苦著臉只說今天賭運不佳,賠了錢。賠錢的樣子比賠老婆還心疼,惹得眾人起哄聲不斷。
  三把連贏,那妹子卻是見好就收,說了聲不玩了,高興地蹦蹦跳跳走了,惹得圍觀人都在哄笑鼠標。不過此時似乎有人躍躍欲試了,十塊、十塊的開始嘗試性下註了,幾把過後輸贏各半,卻是賭興漸起。鼠標坐著大莊,要連出幾張,押哪兒賠哪兒,大有賭場荷官的風範。又是幾把贏得周遭觀眾額頭見汗時,卻不料莊家壹把憋十,惹得眾人壹陣歡呼,就喜歡看莊家通賠時那憋樣。
  他媽的,這小子成精了。
  余罪心裏暗道著,雙手切牌,要換三張不難,這數日不見鼠標的牌枝可是突飛猛進了,現在能操控七張了,吃多的賠少的,不知不覺就把錢裝腰包裏了。而且,這家夥居然找了個細妹子當托……余罪心裏暗道著,四下搜尋著。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位剛才下註的細妹子遠遠地站在壹家電腦店旁,往賭攤這邊看。
  驀地,她動了,飛快地奔起來了,奔到聚著的人群外嚷了句:“城管來啦……城管來啦。”
  壹句奏效,看熱鬧的攤檔主收拾家夥,正賭著的壹抽賭臺上的錢,坐莊的鼠標慌了,大蓋布壹卷,忙不叠地嚷著:“明兒再來……連出兩把憋十,倒血黴了,賠大了……”
  說著話卷著包袱就跑,數日不見,腿腳也快多了,鉆出人群,短腿飛奔,壹眨眼進了小胡同,此時才有人省悟,沒見城管來呀。跟著又有人醒悟:哇,我壹百塊快輸完了。另壹個說了,我早輸完了。此時面面相覷時才省得,怕是掉坑裏了。
  晚了,贏錢的早沒影了。
  余罪快步追著,進了小胡同不遠,就見得細妹子從岔路出來,小兩口也似的,拉著鼠標就奔。追了不遠,他大喊壹聲:“嗨,騙錢的,站住。”
  “哎喲,媽呀,快跑。”鼠標壹激靈,土話出來了,回頭壹瞧,撒丫子就跑,不過跑了幾步,又堪堪剎住車了,喘著氣回頭時,他驀地奸笑連連。旁邊那位姑娘拉著胳膊問,他笑得回答不上來了。
  肯定不是敵人,余罪慢慢地走向這壹對雌雄奸騙,姑娘小鼻子小眼,看著都像未成年呢,倆人這麽黏乎讓余罪忍不住往邪惡的地方想。他到了近前,細細打量著這姑娘時,那姑娘卻是害怕壹般,躲到了鼠標身後,鼠標氣忿地推了余罪壹把:“去去,看把我妹嚇的!”
  “妳妹?”余罪怪怪地問。
  “啊,別想歪了,我妹。”鼠標嚴肅地道。
  “妳妹呀。”余罪的口氣變了,話沒變。
  “妳妹!怎麽見面就沒人話,滾。”鼠標發飆了,回頭攬著他妹,生怕被余罪嚇壞似的,余罪漫步著道:“哎,我本來擔心妳過不下去,看樣挺好,那我走了,妳跟妳妹過吧啊。”
  “嗨,嗨……別走,我正缺個托。”鼠標另壹只拽著余罪了,往胡同外走時,這對在余罪看來奇特的雌雄雙騙來歷道明了。敢情是大街撿了個丟了行李的打工妹,粵北山區的,那地方人不興念書,十五六就出來打工養家糊口。管了頓飯,就讓妹子覺得找到終身依靠了,不走了,專業跟著鼠標當托了。
  看這不像壹對的壹對,余罪估計再純良的妹子跟上幾天也得被鼠標帶壞。不過他也沒想到妞都沒泡過的鼠標幾天不見就騙回個妞來,那妹子老是景仰在稱呼他“標哥”,笑得余罪肚子疼。
  出了胡同,走了好遠,聽說余罪找到熊劍飛了,讓鼠標也好不高興。等了好壹會兒公交車到,熊劍飛從公交車上下來,壹看鼠標和余罪相逢了,樂得屁顛屁顛奔上來了,不過那樣子嚇得細妹子壹緊張,又往鼠標身後躲。狗熊這才發現小母鼠也出現了,驚得大張著嘴,半天才緊張問:“成年了嗎?”
  “什麽意思?”余罪笑著問,他當然知道什麽意思。
  “沒成年,妳小子孽可做大了。”狗熊吧唧給了鼠標壹巴掌,相比之下,余罪的罪可輕多了。
  鼠標氣得歪嘴了,強調了這是他妹,兩人妳妹、妳妹噴了半晌,那真正的妹子倒被逗笑了。正互相介紹著,余罪的電話響了,壹看是司機的,再壹報方位,得,這急火的,趕緊打車去追。
  車上解釋才說是找追蹤的方位,只要車停,肯定是有同學落在那兒,鼠標卻是異樣道,好幾天沒見跟蹤的來了。聽到余罪早換了,驚得他好壹陣沈默,什麽原因呢?媽的前天在石牌西路贏了幾個錢,被當地爛仔揪住搶走壹多半,還被揍了壹頓,真不夠意思,救援的也不上來幫幫忙。
  余罪知道這貨是個舍錢保命的主,就那猥瑣德性,揍他也覺得沒意思,估計挨得不重。三人說笑,前排的那妹子也跟著高興,不時地回頭偷瞧三人,看到嚴德標時,總是壹副含情脈脈的眼光……哎喲,沒辦法吶,裏頭就數嚴德標最帥,長得最有福氣。那懷春的眼神就狗熊遲鈍也看得出來,別說余罪了,兩人相視壹眼,熊劍飛小聲附耳問余罪:“這家夥不會真下得了手吧?”
  “我估計八成已經下手了。”余罪小聲道。鼠標雖然沒聽到,不過瞪著他,有壹種寧為紅顏,不讓兄弟的霸氣,余罪知趣地閉嘴了,示意著狗熊別亂扯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淪落到什麽地步也情有可原,是吧?
  到了摩的司機指示的地方,司機如願以償得到了另外半張五十塊,告訴人就在這兒停的。
  人壹走,幾個人都蹙眉了,這是友誼大酒店的門口,寬闊的馬路,來往的豪車,絕對不像哥幾個討生活的幾角旮旯。熊劍飛擡頭看了眼高聳入雲的樓宇,忍不住癔想道:“哇,這是誰呀?不會發財了,住這地方吧?”
  “不可能。”鼠標來回看著,街上混了多半月,以前不曉得的事葷素不忌塞了壹腦袋,他判斷著:“二十幾天要發財,不是搶銀行就是販毒,余兒要沒幹,其他人沒那本事。”
  “我也沒那本事啊。”余罪楞了下。
  “妳就謙虛吧。在學校妳不就策劃過搶銀行嗎?”鼠標笑著推了把,余罪卻反駁著,學校還學共產主義呢,妳不傻呀,尼馬什麽也能當真?不過說著鼠標的眼睛余光盯到壹處時,突然間有所頓悟,拉著余罪壹指,奇怪地問:“要是幹那事,倒是有可能。”
  什麽呢?熊劍飛壹回頭,看到了鋥亮的墻磚上,癬壹樣的小廣告,貸款收款、賣槍賣炮、中醫軍醫、春藥迷藥,簡直是壹應俱全。
  很有可能,這個繁榮的都市,能在擠壓的空間中生存,恐怕也只能找這種偏門歪路,四個人沿著廣告往前走,越走越快,那貼廣告的,壹彎腰貼壹張,肯定不會快了,走不了多遠。幾個人追出不到兩公裏,齊齊停下了。
  是豆曉波和李二冬,這倆貨不知道怎麽碰面了,正辛勤地彎著腰往路沿下吧唧壹貼,要不踮著腳,往電桿上,吧唧壹粘,渾然不理會路旁行人異樣的眼光。
  余罪幾人饒有興致地跟著看,豆包貼著廣告是:學生妹援交,聯系電話:********。
  李二冬貼的是:模特、空姐、少婦,情感陪護,電話********。
  鼠標撲哧壹聲笑了,立誌當鑒黃師的李二冬終於學有所用了,連豆包怕是也被他帶壞了。兩人不是撅著屁股往臺階下貼,就是踮著腳往電桿上粘,幹得那叫壹個投入。
  狗熊氣憤地罵著:“這倆太墮落了,拉皮條?連鼠標都不如。”
  余罪卻是深呼吸壹口,猛地壹吼:“貼小廣告的,站住。”
  前面的倆人,扔了東西,撒腿就跑,邊跑邊往後看追來了沒有,看得真切時,猛的壹剎車,愕然地望著,跟著尖叫壹聲,倆人奔回來了,摟著余罪,抱著狗熊,拉著鼠標,那個激動勁呀,比抱了個妞還來勁。吧唧吧唧在余罪、鼠標臉上親了幾口,千言萬語匯成壹句,李二冬說:
  “妳們來了就好了,我們的活太多,倆人都快忙不過來啦。”
  在訓練開始後第二十二天,意外的是不同地點的五個人同壹天相遇,不過在煤炭大廈的杜立才他知道不是意外,恐怕是換上的兩位外勤被人反盯梢了,否則這麽大城市,就那得多大的概率才能壹天發生兩次巧合。
  看著懊喪的幾位屬下,他感到棘手了,單個的就夠棘手,壹群小害蟲結夥,他擔心要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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